顾易之想为母亲庆生,就将自己的想法去信一封。顾母接到信,笑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庆生了,怎么这会子想到这个,这孩子。“

顾母正和姊姊邀请的众多命妇一块看戏。首辅夫人坐在中间,顾母坐在右边。首辅夫人笑说:“易之这孩子自小孝顺,定是感念妹妹许久没庆过生。况说易之早已成家,你也是时候享享清闲,手上大大小小的事,能放就放,阿园那孩子迟早要学会掌家,不如早历练,有你在旁边指点也出不了乱子。”

顾母没作声,只是看着台上的戏曲,感慨道:“许久没看戏了,看着扮相只觉得熟悉,竟一时想不起什么角儿。”

首辅夫人端过茶水,接话:“妹妹得了清闲多看几回,不就熟悉了。若是觉得好,庆生时就请这唱班子,唱上一夜。”

戏正到精彩处,秦夫人插缝殷勤道:“前几日我家老爷得了块墨锭,据说此墨是李廷珪所制,我见那墨光清而不浮,湛湛如小儿目睛,定非凡品。听闻姐姐素爱搜集,正好赶巧了,正愁没合适的物件作为姐姐的庆生之礼呢!“

秦夫人,颜近乎谄媚,自顾自言语。顾母恍若未闻,看到台上是一净角宾白部分:“既然哥哥有酒,我们借花献佛,与哥哥上寿。”问旁边的宛氏台上演到哪一出。

坐在顾母旁边的是严尚书的小妾,宛氏。三年前,凤阳陈公子从盐贾那以千金购之,昧之未久,并奁具赠予当时还是侍郎的严大人,生有一子二女。严夫人一直无子,待宛氏子如己出。宛氏虽沦落风尘,但不是夏姬,河间妇等□□之流。反而,庄妍靓雅,□□闲静。宛氏颇有才情,通文史,爱鼓琴,善画梅,世人戏称“梅夫人”。严大人爱其才情风流,但宛氏从不恃才傲物,恃宠而骄,是故严夫人亦敬重其廉静自持。宛氏人品才情俱佳,贵妇们但凡有茶会小聚,都会下帖子邀请她到席

宛氏不欲搅扰众人雅兴,低声道:“上个是《墙头马山》,现在演的正是《借花献佛》。”

秦夫人正气顾母不把她放在眼里,这下还遭到风尘贱质人的讥讽,心中对顾母不敢言,恶狠狠地剜了宛氏一眼,嘴里嗑着瓜子,跟旁人道:“要说这几本,我是最爱《救风尘》这出。”说完目光往宛氏方向斜了一眼,鼻子里哼道。

秦夫人的二哥欲到京城谋个官职,秦大人为人耿介,任秦夫人好说歹说,就是不松口。正愁没法子的时候,听说首辅严大人手下刚好有空缺位置——捐官归捐官,花点钱倒没什么,若是牵到线严大人这条线,一来二哥到时有个靠山,在朝堂上也好站稳脚跟,二来娘家人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正是打着这般算盘,秦夫人这段日子来往甘露山庄格外得勤。严夫人对这种有事献殷勤,无事不往来的做派没太搭理。秦夫人碍于面子,同时也是怕恼了严夫人,才想到曲线救国,从严夫人的妹妹顾母那着手。顾母看姊姊没多大意思,自己也不想枉作好人,二来顾母不太喜欢秦夫人这个人

正是打着这般算盘,秦夫人这段日子来往甘露山庄格外得勤。严夫人对这种有事献殷勤,无事不往来的做派没太搭理。秦夫人碍于面子,同时也是怕恼了严夫人,才想到曲线救国,从严夫人的妹妹顾母那着手。顾母看姊姊没多大意思,自己也不想枉作好人,二来顾母不太喜欢秦夫人这个人,平时也没怎么往来,多多少少听过她的一些事,自是不愿沾惹这帮子人。

阿园里里外外忙活,虽然忙得脚跟粘不着地,阿园却是乐在其中。易之见她凡事亲历亲为,不知倦怠,昨天夜里易之特地熬好小米粥给阿园,阿园接过,叹道一句:“还算她们有良心,知道我这会子正饿呢。”

易之,挑起眉十分期待,问味道如何。

路回见他殷殷期许,回之挑眉:“难不成是你烹制的?”

易之,先是眼睛躲闪,咳了两嗓子:“那个,不好吃吗?味道差别真的很大吗?”

阿园幸福得两眼笑成了弯月:“我就说嘛,这粥怎么跟平时的不一样,有股甜丝丝的味道,原来是出自我相公之手,我家的相公不仅是宫里的能手,在家也一样不逊色!这天底下啊,就没人能赛过我家的易之!”

不打腹稿张口就来的赞美,自然无比受用,易之一直掩嘴笑个不停:“我煮的是粥,又不是酒,你这人怎么尽说胡话——虽然你说的是实情,天下人尽皆知。”

易之见阿园两眼窝下有淤黑,顿时心生怜意。拉阿园坐下,替她揉肩:“你啊,大可吩咐下人做,何必凡事自己操劳,你有那个心意就够了。”

平日里易之散朝回来,有时公务繁重,回到家里身心俱疲,阿园就会给他捏捏揉揉。没想到自己从师太医院的手艺被易之偷去,今天有模有样的给她揉肩。阿园闭上眼睛,答话:“从我进顾家门,这是母亲头次庆生,母亲又放心交我,我自是不能让她老人家失望。”阿园右手覆在易之揉肩的右手上,歪头侧脸摩擦他的手背又说:“累点倒没什么,我反而不觉得累。这是我的一份心意,感激母亲抚养你成人的艰辛,否则我也遇不见你,不是母亲又哪来我们这段姻缘。若是顾不周全的地方你也要提醒我,这次咱门一定不能出半点岔子!”

阿园这段温暖到了易之,易之看着阿园的头顶出神,回想以往母亲对这段婚事的坚决,突然笑出声。

听到易之无缘无故的笑声,羞红脸娇嗔:“你笑什么,我说的有那么好笑吗?”转过身子,握着拳头捶易之。

“我笑自己差点错过”

外面月头初上柳梢,虫鸣声愈响,晚间的风不似白天带有些许凉意。易之催促阿园睡觉,阿园让他自己先睡,自己随就后来。易之耍起赖来,阿园哭笑不得,只好随他。易之见阿园睡着了,今晚还有鼾声,自己披件衣服起来,放下帐帘子。自己点上一支蜡烛,照亮案前一堆的名册。心想着:就你那字,预写尚可,若是真下帖子,还得我来,否则我顾易之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守夜的丫鬟被屋内的动响声惊醒,室内烛光,以为有事。推开门一看,只见侯爷姿势奇怪,身子倒在地上,右手上是砚台。丫鬟正准备问他有没有碰伤,易之立即示意她噤声,不要说话,又指了指床上。丫鬟见侯爷睡不着,下床活动,没自己的事,于是退下。丫鬟睡意没了,廊外的月亮非常亮,想到侯爷成了家还这般苦读,真是难得啊。

阿园清早醒来,易之早已不见。丫鬟陆续进来,替她洗漱,吃完早饭,阿园接着忙昨天没忙完的事务,见桌案上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已为夫人抄录完,不谢”。阿园盯着比自己好看的书法抑制不住傻笑。难怪昨夜里睡着时感觉身边的人故意远离自己,等的身子热后才靠过来,原来这样。上有疼爱自己的婆婆,还有怜惜自己的丈夫,自己就差生个孩子了,幸福快乐的晕眩击中了阿园,不过想到自己肚子还没消息,心里面突生一丝担忧。

阿园叫人把名单册送给母亲过目后,乘着午饭后的闲暇时间斗山雀雪猧儿,下人来报说有一个自称是夫人儿时好友的人来访。阿园让人请进来,原来是阔别已久的阿淑。

阿淑由下人领着,一路上的风光目不暇接,不是朱梁画栋,就是奇花异草,树石亭台,红红翠翠,琳琅满目,两只眼睛根本看不过来,心里暗自啧啧赞叹。

阿园见到阿淑自然十分亲切,就如他乡遇故知一般。问她饭否,路上渴否热否,叫人去拿湃好的瓜果,山雀被突如其来的忙碌氛围吓得飞跑了,雪猧儿也追赶上去了。

阿园:“你来也不说声,也好人接你。”

阿淑笑道:“我又不是特意来你这,要是特意来,我还不知送什么呢。胭脂水粉用完了,这次来京都特意采办的,顺道过来你这。”

阿园:“哟,原来是顺道啊,那你走不送。”

阿淑作势扭她胳膊:“好啊,做了侯爷夫人就不认人了,赶明儿我就到村子里乱说去。”

阿园感慨道:“你能来,我自是高兴,话说小时玩伴就你一人来看过我。”

阿淑嘴快:“你爷娘没来过?我就不信了,还我一人,你就骗骗我眼泪吧。”

阿淑戳到了阿园痛楚,阿园爷娘二老很少来看她,说是今时不同往日,除了一些重要的节庆,就鲜少来顾府。近年顾府境况好转许多,吴化也很少担些时鲜瓜果来,若是顾母专请人去接,盛情难却,才盛装前往。

阿淑要走,阿园希望她能住一宿。阿淑哪里会肯,坚持要走,说小姑还等着自己的胭脂水粉呢。阿园不好强留,只叫她带上厨房刚做好的糕点,算是一份心意。阿淑见糕点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心里一暖,决心把一个包裹给阿园说:“这东西我不好拿回去,先存放你这,过些日子我再来取。”阿园见是一个小小的包裹,阿淑没主动说是什么,她也不好问,就答应下来。

顾母的衣服定做好了,阿园派人送去甘露山庄,因为没有几天就是顾母的生辰。日子越近阿园就越紧张,易之见状还笑话过她:“我迎娶时也没见你如此坐立不安,怎么这会子反倒不淡定了。”随即又安慰她:“别担心,你做的够好了,若是真有事,你不是还有我嘛,我会在你身边的。”与其说易之的话有镇定心神的作用,还不如说是易之和阿园之间的信任在凑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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