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衣马不停蹄地跑进来,刹住脚步后喘着气说:“爷,您快去繁华楼一趟看看吧,朝颜姑娘在那大闹呢,吵着说是要找你。楼里掌事老鸨说的话也不起作用,你不去的话她今晚就不睡了。”

“你这慌慌张张的,她要睡不睡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那么着急干甚,她是你新主子不成。还有啊,你告诉她,既然开始不听我忠告,那她以后就别遇事找上我。”

轻衣小心翼翼解释道:“朝颜姑娘是爷的人,属下自然不敢……”

风生沉声截下话,喝道:“朝颜姑娘怎么就成了爷的人了,爷清清白白的你用词准确了,不要瞎说!”

轻衣咕哝道:“朝颜姑娘是爷带回来的,是爷救了她一命,她自己说是爷的人,又不是我起的头,我只是简单地传个话而已,那怪我喽。”

金繁没好气说道:“搞不清状况,你还有理了。你自己仔细掂量掂量,我捡到她到现在已经有两三年了,如今她也已经长大了有意见了。当时我叫她乖乖地过活,别去趟竞选花魁的浑水,她自己有主意不听我说的。现在整个京畿城的达官贵人都排着队替她排忧解难,犯不着赖上我。”

轻衣离开时,不怕死地添了句:“爷说的可是真的?朝颜姑娘可是哭着吵着囔着要您呢……”

金繁气得用扇子作势敲他,轻衣倒是眼疾脚快溜走了。金繁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揉揉自己右胳臂就纳闷了:“怎么一下子这么痛呢,这一天都没察觉到。”

风生说:“莫不是今儿个救人拉扯的,伤到了筋骨——爷先等着,我去拿药酒来给您揉揉,活络活络经血。”

风生端着盘子进来,上面托着药酒白布帛。金繁自个儿褪去了衣物,右臂膀明显比左边一只严重。右边整只胳臂明显肿胀且皮下淤血严重,局部凹陷断裂,风生看得触目惊心。心疼金繁如斯惨状,更是责怪跟在身边的轻衣没尽到本分,让爷以身犯险不说还弄得一身伤痛回来。

“轻衣是怎么当差的,我不在身边他都不好好照顾您。要我说就是救一个人实在犯不着自己亲身试险,爷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层呢。”风生先是用热布巾敷在患处,随后把药酒倒在自己手心搓热了再揉金繁惨不忍睹的胳臂。

金繁咬着牙嘶叫连连,叫唤道:“你倒是轻点呀,本来没事的胳臂就要被你揉废了。”

胳臂被揉得有红又热,金繁说:“随意一点就可以了,受了点轻伤多大的事啊。”

轻衣窜回来回禀繁花楼事务时正撞上风生替金繁涂抹药膏,那药膏是三皇子以前送的,说是雪莲活血膏,有消肿止疼、活血化瘀、舒筋通络的疗效。轻衣开口问了句:“爷伤得很重吗?”

一向好脾气的风生没好气说:“你跟在旁边的人,怎会不知道。”

轻衣见金繁闭目养神,讪讪说道:“疼在爷身上,我怎么晓得。其实啊,今天爷挺怪异的,你猜救的人是谁,就是京畿城内赫赫有名的顾侯爷的夫人。我怎么还记得,爷旧年还奚落过顾侯爷眼光差劲,瞧不上侯爷夫人呢,但当侯爷夫人被一群汉子挤下楼的时候,这话爷早就忘得九霄云外去了。也得是咱们爷好身手,换做旁人还不能够那么及时拉住了侯爷夫人的手呢。”

经轻衣这么一说,外加上飞来的伤痛,金繁还真认真细想了今天发生的事。是啊,自己当时怎么想都没想就去救人了呢?那个女子要相貌没相貌而且还是嫁过人的,自己为什么脑袋一发热就没管没顾了。而且那女人还重得要死,真不知道她都是吃些啥长成这样。

金繁纳闷归纳闷,双眼寐着,漆黑的眼前浮现那女人的状况:离魂的神情,回醒过后无助的眼神,遇上事就慌了心神还好她听自己的话,没有哭出来,但她一对噙着泪的杏仁大眼死死的盯住他,就像她抓住他手那般用力,仿佛当时的自己就是她寄托的依靠。金繁当时的确被她慑住了,纵使她平日里鬼灵精怪得很,满嘴歪说歪理伸张正义,在某些事上行为无所忌讳,但这一刻她与任何人都是一样的,这才是他熟悉的人,有自己的恐惧跟软弱。人在生死面前何其的渺小,又何其的相似。

“都想些什么呢,钟鸣鼎是我的地盘,是我的产业。人家在我地盘上出事,那酒楼生意我还要不要接着做了,我救得可不是大活人,而是我楼的招牌。再说了人家什么身份,人家可是官家侯爷夫人,我就一商人,我还指望着多来些视金钱如粪土的达官贵人,这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得靠银子养活呢。”

轻衣插了一句:“我怎么听着就这么不真实呢,爷是在说明什么呢还是在掩饰什么呢。”风生一听下意识的小觑金繁一眼,确实感觉到爷有些异样。他平时哪会跟手下解释什么,还如此细致如此情急。

他们俩确实猜疑错了,金繁他自己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而且还是一个长相平平看上去十分平庸的有夫之妇。他是谁,天下首富金日进之公子,极爱华奢和美婢。看上吴园这是不可能的,以前没这可能,现在也不会出现可能,日后就更不可能了。

很多事想是可以这样想,当初头脱口而出的信誓,一点也都不违背当时的心。但有时候老天偏偏喜欢看你折腾,看你栽在自己的话里翻个跟头。

日后的金繁想到今晚这番言论实在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吴园守望着顾易之,他金繁紧随其后守望者吴园。这一段由自己私欲引发的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边关系,对他时多么的不公平。人家俩是正经夫妻,可以光明正大的,吴园心里眼里全是自己的朋友顾易之,自己算个什么,一个站在黑暗处垂涎自己朋友妻子的小人吗?

他有时会想人干嘛要长出一颗心来,如果没了心,他就看不上别处的风景,不能神会自己所遇风景的好处,更不会留恋了。他多希望吴园别只用后脑勺对着自己,胶着在顾易之身上的目光能够匀一点出来,投放到他身上,哪怕零星半点也好啊。只想让她知道,她的身后有一双哀怜的眼睛在祈求看见。

繁花楼内的一处香闺中,瓷器噼里啪啦的一通脆响,大红吉祥纹地毯上饭菜狼藉一片。屋中的女子粉颊红扑扑的,正喘着粗气,想必是方才一番闹腾累着了。掏出巾帕子拭汗,对着外头喊:“七爷真的不管我死活了?还是你们根本就是忽悠我,没人去跑腿跟七爷传话,一定是这样的对不对。花妈妈倒是说句话啊,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嘛,怎么这会没声了。”

花妈妈正耳贴着绣门听屋内情形,生怕有个什么意外,出现个什么闪失。虽说花妈妈是个老鸨,繁花楼里的日常大小都由她料理着,可以说她就是繁花楼姑娘们的主子,但里面的那位来头不小,是自己老板的人可是站在尖尖上的,必须把朝颜姑娘当成自己主子一般供奉着。

里面的小祖宗点名发话了,花妈妈只好推开门领着两个丫鬟收拾屋内的残局。自己和蔼可亲地解释道:“这怎么能够,朝颜姑娘是什么人,我们哪能不明白,就更没明知故犯的道理。真的是七爷忙着,姑娘方才也看见了听见了,来传话的是七爷身边的贴身侍卫轻衣小郎君,这实打实的,轻衣郎君总不能帮我们作假证吧。眼看天色不早了,姑娘早点睡吧,姑娘是全京畿人士选中的花魁,明天还得出席宴会呢。”

朝颜还是个年方15的姑娘,之前一直跟着以打鱼为生的父亲在水上游舟生活,眼眸里还装着湖水才有的清澈,带点孩子气。她想不出什么原因,金繁为什么会救她这么一个孤儿,世上孤儿肯定不止她一人,但他只收留过她一人,这点不得不引起她的些许绮想。

说书人讲过一个男的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是因为看上了女子的美色,才动的恻隐之心。她拿起妆台上的菱花镜照了照,这几年来,镜中的女子出落的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还是原来蓬头垢面的渔夫女儿。

小有姿色的她不敢亲自去问金繁,因为事实明摆着啊,不管是何种的大美人,跟这位爷一对比,都只能算得上小有姿色。他自己已经有了一副祸国殃民的长相,就算其他的怎么花枝招展,争奇斗艳,也不可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又谈何看得上其他人。虽说金繁答应过她会好好地供养她长大成人,她也仗着这点诺言有些随心所欲,胆大妄为,说句心里话朝颜还是有些怕他。这次的竞选花魁的活动,他已经明确表明态度不想让她参加,可她偏偏没听到心里去,记在脑子里。不是她不愿意听话,有意存心跟他对着干,其实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我既然不能生活在你身边,就让我活跃在你眼前吧。

朝颜孩子气归孩子气,她心里还藏有一块明镜,知晓事理。丫鬟收拾好了,朝颜让她们一起出去了,她躺在床榻上细想她和七爷之间的可能,顿时感伤起来。目前为止,她还没听说过有个女子让他紧张过,也未曾见他为一个女子失态过,未来那得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能让他忘记自己,能让他不在高高在上宛如高不可攀的谪仙啊,她觉得这世上不可能有配得上金繁还能让金繁牵挂的人存在,她忽然很想知道将来那人会是谁,自己哪点与她不一样,还不如那人。

长篇的想下来,朝颜自觉是在给自己找罪受。深更半夜的不睡觉,想一些有的没得让自己不是滋味,要她说啊,金繁最后会遇上谁跟她有什么干系,最好是跟众口相传的三皇子在一起就好了,还或许可以宽慰自己不是男儿身,同时同为女人的人也只能是流着哈喇子望洋兴叹了。

柳儿一路溜着回去,时刻注意身后有没有人跟上来。她的心像是敲着密集的鼓点,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出了置人于死地的狠招。其实她挺恨吴园的,要不是她自己家的姑娘还能多个选择,如今有了一个她碍事的,当初阻死了韫玉的一条道。还有一点不得不说,那就是她深藏隐处的私心。

上次宫宴驾车回家,顾易之夫妇二人车上百无禁忌的动作着实刺激到韫玉,没想到自己反倒成全了他们一对。韫玉想到往日种种对比今日情形,暗暗恨自己当初猪油蒙了心,错误地选择了她认为的权势。每次和顾岱珏不和时就会掏出他们二人曾经往来的信件。柳儿眼瞅着情势不对,生怕韫玉追着往事不放,揪出自己曾经无意间摧毁韫玉跟易之侯爷之间的缘分而怪罪与她。

当初她和易之浓情蜜意时,易之还口口声声发誓,今生心里只装她一人。这还没生生世世,比她早娶妻成家就忘了当初的誓言了,这男人真不是个东西啊!顾岱珏也是,圣上逼婚又不是她自己赶着的,冲她撒什么火气。他是一国储君金贵无比,她也是自己爹娘的的千金啊,男人都不是个东西!

韫玉曾想着自己不好过也不能让一个乡下丫头坐享其成,只是碍于没有正当的理由,师出无名总是名不正言不顺,但有顾绶这一突破口就好办多了。她阻挠吴园可没什么个人恩怨私欲在里面,完全是为了能成全未来小姑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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