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之从首辅夫人姨妈那里拜完年回来,吃酒时没提防,现在后劲泛了上来,有些高了,人也感到难受。人歪倒在床上,唤了几句观言、东子。这二人没一个答应,自己倒了杯茶,胡乱的灌下去。

一路寻他两来着,都不见人影,易之纳闷道:“这两小子,去哪儿了。今儿个怎么都不见人影。”刚好有两个家丁朝他走来,他随手抓着一人问道:“可见观言和东子去哪了?”

那人回道:“回小侯爷的话,观言哥,小的到不没见着,兴许管家差他出府递飞帖去了。东子哥,小的倒是看见了,刚看到他去自己屋里了,小侯爷去那寻寻看。”

易之来到东子屋里,见东子屋内正中间有个大箱子。他心想着:好呀,东子这家伙,藏了好些私款,都用箱子装了。待我看看是何物,好好的耍他一耍。易之不揭开箱盖还好,一揭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整个人如在火上炙烤了一般,他整张脸因发怒有些可怕,厉声喊道:“东子,你给我滚出来!”

正在内里搬运的东子忽然听到易之的吼声,和一脚踢翻大箱子的响声,手一滑溜,一只大箱子生生砸中了自己的脚,痛的眼睛都红了。他不用出去,也能猜到易之为何发怒。

东子原以为小侯爷去拜年吃酒了,以首辅夫人对小侯爷的喜爱,必定要留晚饭的。再说了首辅夫人的小孙女怀玉姑娘,可是小侯爷极爱的妹妹,就算用过晚饭回来,也定要很晚才能回来。

自己可以趁着这个空挡,将之前买的一大堆用来糊弄小侯爷的玩件全扔出府内,省得到时候被抓包了。谁晓得小侯爷不按常理,回来的竟然如此的早,谁晓得真真应了句老话,怕什么来什么。这会子,肠子也悔青了,也怕绿了,毕竟稀少听到过小侯爷的这嗓音。

东子两步做三步走,挨着时间出来,看见箱子翻倒在地,里面的陶人、九连环、诸葛锁、鲁班球全滚了出来。他觉得小侯爷待会也会那样对他,因此惴惴不安,整张脸都扭曲了,立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求饶恕:“东子求小侯爷恕罪,东子不是有意为之的!”

易之胸腔一起一伏,左顾右望,看见棒子,欲拿棒子。最后是拿起来棒子旁边的鸡毛掸子,扬起手就朝东子打去。东子一边跑,易之后边追,嘴上叫喧着:“还无法无天了,还糊弄起我来了,我看你是呆在我身边太过容易了,待会儿就叫张管家撵你出去。”无奈易之吃了些酒,脚步有点浮,追不上东子。他气得将掸子朝东子一扔,扔偏了砸中了与顾母一块赶来的张管家身上。张管家平白无故的遭此横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母喝道:“你有什么不忿,朝我好了。这成何体统,你看看自己一副醉酒耍酒疯的样子,是让人看笑话的罢。是我叫东子这么做的,一切也是我指使安排的。我就是不想你和王家有牵连,你若是还执迷不悟,那你也就不用姓袁了,一切随你。到了那时,我倒要看看王家姑娘是不是对你还是那么的死心塌地,一往情深!”

母亲说的话,易之都明白。若是自己无家无貌,别说韫玉了,整个京城的女儿家也未必有一人能够真心对他。但感情是感情啊,明明是苦的,可是会为了一个人,甘之如饴啊。若感情也能黑白分明,那顾母喜欢的戏曲不就是没了来源根据,成了空口扯谎的了。那人活着没了性情冲动岂不是无趣无滋味。

顾母等人走后,东子跪在易之跟前。易之冷笑道:“你也别跪我,你比我大,我担待不起。”说完转身离开,眼里流出了几滴晶莹泪。

阿园在园子了找易之的时候,撞到树上,磕碰到了头,心想着,出门时也没看黄历。易之正在自己院子里躺着,脸上覆了本书,晒太阳。

阿园走到她跟前,福身说了句新正贺语。易之“嗯”了一声算是受了。阿园说:“小侯爷,阿园将东西还给你。之前有负你所托,现在交还给你,望你能够不生阿园的气。”

书底下传来易之嗡嗡的声音:“今天气饱了,现在好不容易清静了,你又送上门来,可又送来什么让我生气的。”

易之抬起头来,书从他脸上滑落下来。两眼定睛在阿园的手掌心内,又闭上了了眼睛。幽幽地叹了口气:“为何你们都要阻止我,我就是喜欢一个人呀,可真困难……”随后声音又提升了几层,他怒极反笑:“吴姑娘,你知道你毁了我什么吗?难不成又是我母亲指使的?我跟韫玉已成了陌路人,你知道吗!你知道每次想到她对我视若无睹的模样,我就想不通这是为何。我还一直怀疑她对感情不忠,我还赌气不跟她来往,原是我错怪她了——这些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当初枉我那么相信你,原来你是个心思极狠毒的人,现才是个姑娘家,往后还了不得成了什么样子!”

阿园遭到易之不顾青红皂白的讥讽,眼泪羞愧的落了下来,她赶紧擦干滑下来的泪珠子,正言道:“小侯爷,你心里难过我知道。我有负你所托,我惭愧。可是你不能平白无故,不分青红在白污蔑我,就算你是小侯爷也不行!你怪我,可是你怎么不问我为何没送出去,也不问我见没见到王家姑娘,就一股脑将污水泼在我身上。如果真如你所想的一样,我又何必现在还你,岂不是不打自招。说白了,你们富贵人家都是一样的,从来只会把穷人想的如此不堪。”说完将白玉往地上一扔,就走了,走了五步又折回来,将白玉上的罗带取了下来,临走时故意在白玉上踩了几脚泄愤离开,似乎在声明:自己也是有骨气的。

阿园忽然在他面前哭了,他有些束手无策,这还是第一看见女孩家的眼泪。阿园折回来时,他本想软语劝说来着,是他自己太过冒失了。但阿园回来只是在玉上补上几脚,幼稚的出气方式,让他气也不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知道了他与韫玉之间是因重重误会,好在误会清楚了,易之准备挑个时间去见见韫玉。

夜间,韫玉闺房烛火荧荧,柳儿捧来金玉玛瑙琥珀杂乱镶的妆箧来,韫玉正卸妆。柳儿说:“姑娘,太子爷又差人送来了礼盒。这不知道这回送的是什么。”

韫玉笑道:“拿过来看看,打开了不就知道装了何物吗。”

柳儿笑道:“定是件好东西,看装的箧子就能猜想的到。上回太子爷送的就是鲛人眼泪化成的鲛珠,夜里还幽幽发亮呢。这次肯定也不凡,那可是太子爷送的。”

韫玉没理柳儿,但她心里同样的兴奋与好奇,这次顾岱珏会送给她什么呢。她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只金镶玉步摇。那步摇由金玉扭成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口衔五彩玉珠。翅翼镶有精雕细琢的玉片,玉片四周满饰镂空梅菊图。

韫玉欢喜的把它捻起来,那步摇动则微微颤动,琮琮作响,金玉相击,丝竹之声也不敌它。韫玉叫柳儿替自己插在头上,问柳儿如何。

柳儿回道:“这步摇工艺精湛,必定是官窑制作的。又落落大方,与姑娘配极了。要我说,这太子爷不送其他的样式,单送金凤,这心意姑娘还不明白吗?莫不成这就是【有凤来仪】?柳儿还盼望着能和姑娘一块去宫中开开眼呢。”

韫玉抿着嘴笑:“你这丫头,舌尖嘴利的,若真到宫里可是要吃亏的。也难为他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柳儿促狭道:“姑娘可是说了什么话,让太子爷惦记了,说与柳儿听。柳儿学到了,记住了。也好日后说给有需要的人听呀,说不定能帮上他人稳走情关呢。”

韫玉道:“你这小妮子,就爱胡说。我可没说什么,你也别乱套我的话。我就是念了句诗【戴金摇之熠燿,扬翠羽之双翘】他有心就给记住了,他会送来,这我是万万没想到的。”

主仆二人说到兴头上,就听见院子里有个重物落地的声音。柳儿想出去看看,韫玉叫她别管,也许是野猫子上蹿下跳也说不定呢。直到二人听到易之的声音,主仆而二人慌了起来。柳儿去屋外,韫玉连忙将头上的步摇放回箧子里,又将箧子锁进了妆奁里。自己跑到床上假寐。

听见外面的柳儿说:“小侯爷,实在万分对不住,我家姑娘早早歇下了,他这几天累得很你赶明儿再来吧。”

易之说:“柳儿姑娘,我有很重要的话想对韫玉说。”

柳儿冷笑:“呦,小侯爷,这大半年的不见你有话来对姑娘说过,今儿个是怎么想起的。柳儿倒是好奇呢。”

易之知道,柳儿是护主心切,不怪柳儿。他言语恳切,真心表露无遗。只是柳儿存心不想姑娘在与小侯爷有什么牵扯。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婢份位高,还是区区怀恩侯份位高,她是区别的十分清楚。

这二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二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只会引人前来。这种没结果的对话,被韫玉打断了:“外面可是怎么了,闹哄哄的。”

柳儿高声说:“姑娘,顾小侯爷来了。我说姑娘已歇下了,小侯爷嚷着想要见你。”

里面的韫玉说道:“那请顾小侯爷进来罢,外面寒露重,这也不是待客之道呀。”韫玉原本不想让易之进来,但经不住又一想。也好,趁着这个时机,把话撂开了,叫他死了那份心思。各自散了,落得安好,省得日后纠缠不清,徒增烦扰。

韫玉见易之进来,只是大半年没见面,易之落得越发风流倜傥。他内着青玉白长袍,腰间系着碧玉红革带,外披着大红猩猩毡斗篷。这通身的打扮,一点也不阴柔娇艳,放在他身上只能衬得易之如琢如磨。

韫玉心神弛荡,往日里的情分像发大水一样上漫。到了嘴边的无情话,像屋外的冰一样融化了,流进了肚子里。千言万语,只脱口而出了:“你这个冤家,害得人家好苦……”说完眼泪刷刷的落下来,整个人扑到了易之怀里,粉拳不停的捶他胸口。

易之亦有感伤怀,抱紧了韫玉:“阿玉,我来迟了。是我不好,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怀里的人乖巧的点点头,紧紧的回抱了易之。春风遇雪,冰释前嫌。柳儿没趣的退了出来,这下她真不知道姑娘是如何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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