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年间,商洛苍龙岭。
五个人蹲在一个坟前抽烟,为首的老头手里端着一个大烟袋锅子,每吸一口都吐出浓浓的烟雾,在老头身后是一个两米高的黑色墓碑,看上去很气派,横眉篆刻着“流芳千古”,下面则刻着“古先考,李公丙怀府君之墓”。
墓碑下摆放着三样祭品,还有一堆刚刚燃烧完的纸灰,还不断的冒着青烟。今天正好是清明节,这群人应该是祭祀祖先的,他们拿的工具应该是要修缮祖坟。
而在不远处,一个小孩子趴在石头后面,偷偷的往这里张望,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直盯着墓碑前的祭品,忍不住咽口水。
看样子这小子没少干这事,表现的很淡定。
很快老头的烟抽完了,烟袋锅子在石头上敲了敲,往腰上一别,站起身来,喊了一声:“动手吧。”
几个中年人也扔掉手里的烟卷,站起身抄起工具,直接朝着墓碑砸过去,哗啦一声,大理石墓碑瞬间被砸成碎块,滚落一地。
远处的小孩似乎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吓得差点惊叫出来,好在他不是第一次,有点经验,一把捂住嘴巴,没有喊出声。
这群人很是麻溜,在老头的带领下,不到一支烟的功夫,坟堆就被挖平了,漏出里面的墓顶,看上去像是石头抹灰做成,有点结实,不太好挖。
年长的中年人放下工具,看了一眼老头道:“爹,你说咱们挖老祖宗的蘑菇,老祖宗不会怪罪咱吧?”(挖蘑菇是陕西一带对盗墓的称呼,因为坟堆类似蘑菇形状,才这么叫,这也是当地盗墓贼的一种黑话。)
“费什么话啊,赶紧干活,还记得到你老爷子临终前的交代不,一定要赶在三年后的清明节,将坟挖开把他的尸体烧了,老爷子当时再三叮嘱,我们一定要办好。”老头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搓了两下,抡起铁锤砸了下去。
“爹,你说当年老爷子到底去干什么了,回来后就变成哪样,临终前也不告诉咱们,到底要隐瞒什么?”中年一边抄家伙,一边问道。
“你小子问那么多干啥?老爷子不愿意说,肯定有他的理由,你小子懂个啥。”老头有些不耐烦,轮着铁锤一下砸在水泥抹灰上面,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墓顶裂开一道缝隙。
中年人看老头动手了,也不敢怠慢,三两下就将抹灰的墓顶砸开了,漏出下面漆黑的棺材。三年过去了,棺材并未腐烂严重,只有部分朱漆脱落,露出里面发霉的木头。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刚还是蓝天白云,却转瞬间已经乌云密布,老头看了一眼天空,叹了口气说:“清明时节雨纷纷,加把劲赶紧弄,一会肯定要下大雨,赶在雨前把事办好。”
“这鬼天气,怎么说来就来,我家的瓜还没种下咧,得赶紧回去。”年长的中年人嘟囔了一声。
老头吩咐道:“老三老四,你们俩去把柴火抱过来架好,顺便将火把火油准备好,这里我跟你大哥二哥就行了。”
两个略年轻的的小伙子应了一声,转身去不远处抱柴火。
年长的老大挽起袖子跨前一步道:“爹,你年纪大了,还是让我来吧。”说着就要动手去开棺材盖,却被老头一把拉住,骂了一声道:“你狗日的都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粗手毛脚的,咱们祖上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老大愣了一下,憨憨的一笑说:“这不是要烧么,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老二说:“大哥,这棺材动不得,要先弹线,这里面的东西可不简单咧。”
老头点点头,很欣慰的看了一眼老二道:“听听你弟说的,咱们祖上八辈子都是干阴阳先生的,这点常识你都不知道么,哎……看来这祖上的手艺到你这是完了,以后还得靠老二来继承家业咧。”
老大依旧是憨憨一笑,没说什么朝后退了一步。老二很熟练的拿出墨斗,顺着棺材的形状开始弹线,不会儿棺材上面就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棋盘格,这墨斗里面装的朱砂和鸡血混合物,主要是为了防止棺材里的尸体诈尸。
老头说:“我看这天气有些不对,我的左眼皮一直跳的,大家都小心点,别整出事来,传扬出去对咱李家的名声不好。”
老大说:“爹,你放心,有老二在咧,还能蹦出个粽子来不成。”
忽然间,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顿时下起了大雨,按说清明节下雨很正常,但是不会打闪,可谁也没想到,这雨不仅来的快,还来的急,一会儿功夫就下大了。
准备好的柴火顿时被淋的湿漉漉的,火把也熄灭了,就连棺材上刚弹好的线,也被冲的七零八落,不成样子了。
老头看了一眼天空,眉头紧蹙,叫了一声:“不好咧,可能要出乱子,老二赶紧将红绳拿出来。”
老二也在看天空,在老头还没吩咐之前,就已经将红绳拿出来,这时候和老大一人拿一卷,正要往棺材上缚。
老二身手矫健,三两下就将红绳缚好了,而且动作非常流畅,一看就是经常做。老大手不熟,性子也比较憨厚,干起活来慢吞吞,手里的绳子还没缚完,就在这时候,忽然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震的大伙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
不远处藏着的小孩也被吓的不轻,钻到石头下面,双手抱着膝盖直发抖,可能是出于好奇心,虽然害怕,可眼睛还是一直盯着坟墓这边,一眨都不眨的。
“老三快些咧,用衣服将柴火遮起来,老四赶紧浇油点火,一定要赶快烧掉咧。”老头在一边急的直跺脚。
老三老四麻溜的脱下衣服,用树枝撑起来,给柴火形成了一个雨棚,老四蹲在地上不停的打火石,用身子遮住一堆干草,很快就将火点着了。
有了衣服遮雨,柴火虽然有点湿,但毕竟时间短,并未湿透,浇上火油一点就着,大火很快就烧起来,不一会火势就将棺材吞没了。
老头这才松了一口气,拿起腰上的烟袋,在地上敲了一下,发现里面全是水,只好不抽了,将烟袋又别在腰间。
“爹啊,你说当初老爷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遗言咧?”老四一边拧衣服上的水,一边好奇的问道。
“老一辈人的事,你们还是不要问的好,要是真想知道,等你们把本事练好了,有你二哥哪样的能耐,可以去天竺山看看,但是切记,一定不要动山底下的东西,那是五斗门的禁忌。”老头仰头看着天,似乎陷入到沉思中。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雨渐渐小了,兄弟几个也累的够呛,也不管地上的泥水,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这时候火越烧越大,棺木已经发出噼啪的声响,一股黑烟从火堆里冒出来,带着恶臭,熏的人头脑发昏。
大伙蹙了蹙眉头,心想着今天这事总算是过去了,好在没有出什么怪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然而,庆幸还没完,就听见背后咕咚一声,烧了一半的棺木突然沉了下去,火势瞬间消失了,只留下一股黑烟冒出来。
老头眼眉一挑,觉得有些奇怪,就站起身来朝坟堆走去,兄弟几个也好奇站起身跟了过来,这才发现原来坟堆的地方,竟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洞,那烧了一半的棺材顺着地洞滚下去了,在滚落的过程中,上面的火被压灭了。
老头几人朝下张望,发现地洞还挺深的,竟然看不见棺材落在哪里,下面黑漆漆的,有些昏暗。
老三眉毛一挑骂道:“咋回事么,咋还有个盗洞,这是撒情况么,难道有人要挖咱们老太爷的蘑菇,这他娘的还翻了天咧,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老二摇摇头道:“别胡说,咱老太爷又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咱祖上八辈儿都是干阴阳先生的,穷的叮当响,谁吃多了挖咱的蘑菇,我估计是这下面原本有个溶洞啥的,当时修坟的时候可能没发现,经咱们刚才那一折腾,把下面震塌了,这才把棺木掉下去咧。”
老二嘴上这样说,可心里却不这样想。他家祖上八辈人都是阴阳先生,别的不说,端是看风水这一行,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不可能看不出来下面有溶洞,老二想到这里,眉心直跳,他知道肯定是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风水上最有讲究,这墓下有溶洞是大忌,风水上说,穿锭风,鬼打洞,棺材下面有溶洞,尸体会变成厉鬼起来打洞,这可不是好兆头。
老二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这棺材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不然这下面不会有洞,想到这里,他更是浑身一哆嗦,额头渗出汗来。须知,要在棺木下面挖这么大一个洞,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手笔,为何要动老太爷的棺木?
老四可没想这么多,一摆手说:“管他下面什么情况咧,咱们现在可咋办,是要下去将棺材弄上来咧,还是埋了算咧,这可不好弄,那东西死沉的,就咱们这几个人怕是不行咧。”
老头蹙着眉头没说话,心里也在盘算,按照时间推算,棺材肯定没烧完,更别说里面的尸体了,必须得重烧,当年老太爷交代的,不办好也不行。他们这一家子世代都是阴阳先生,深知这里面的深浅,当年老太爷的话他虽然也不是很明白,但知道肯定有玄机,必须要做好。
可眼下这情况有点棘手,棺材本就死沉,这下掉到了这么深洞里,想要弄上来,估计不太可能,除非将这周围全部挖开,那可是大工程,他们这几个人怕不行,思前想后,老头觉得还是先下去看看,看清楚再想办法。
老头说:“老四准备火把去,我和你哥下去看看。”
老大把绳子拴好后说道:“爹,你年纪大了就不下去了,我和老二下去看看就行咧。”
老头摇摇头说:“你爹还没有老到连路都走不动咧,还是我下去放心,你老大粗手毛脚的,万一弄出岔子来,还不是要你老子给你擦屁股咧。”
然后,老头看了看老三和老四说:“你两个就不下去了,在上面拉绳子,看见绳子抖动就往上拉。”
老三老四点点头。
不远处那个偷看的小孩,还是好奇的盯着这边,脖子伸的很长,恨不得把脑袋伸过来,随着事情的变化,小孩已经不再关注祭品了,更多的是对于地洞的好奇,看见几人下地洞,他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小孩想起之前四叔对他说的,祖上老太爷的那件事,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心里忍不住在想,这下面该不会真的有那东西吧?
大概过了有一支烟的功夫,发现绳子不动了,老头他们应该是下到底了,老三和老四拉着绳子等待,时不时朝下看一眼,下面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楚,依稀可见几团火光闪烁,是几人手里的火把。
周围一片安静,雨也停了,天空洗过一般的蓝,没有一丝云朵,不远处偶尔会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空旷的山谷显得特别诡异。
“好家伙,这是什么?啊……”
突然地洞里传来一声惊叫,吓的老四浑身一抖,连忙站起来拉绳子,却被老三阻止住:“绳子还没抖,你拉个屁咧,人还没抓着绳子呢。”
老四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惊恐的问道:“三哥,你说下面会不会诈尸了,咱爹和大哥二哥他们没事吧?”
老三眉头一挑说:“你小子属鼠的,这么胆小,咱们家成天给人看阴宅迁坟,什么时候见过诈尸,别一天净胡思乱想。”
就在老三话音刚落,忽然从下面传来一声阴森森的怪叫声,那声音别提有多恐怖,听的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候,忽然看见绳子不停抖动,老三招呼一声拉,弟兄两个就用力把绳子往上拽,可是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拉不动,下面像是坠了个千斤巨石一般,老四顿时急了,放开绳子就爬在洞口朝下面大喊:“爹……”
“老四你狗日的疯了,快来拉呀。”老三急的额头直冒汗,绳子缠在腰上拼命拽,这时候下面传来一阵凄惨的怪叫,那声音是他大哥的,听起来像是受伤了,老三一分神,忽然感觉到一股齐大力气,拉着绳子往下拽。
说时迟那时快,老四还没把绳子抓稳,突然,呲溜一声绳子滑了,老三一个趔趄被拉了下去,老四扑过去想要抓住三哥,却只扯下了一片袖子,一声惨叫响起来,老三滚落地洞。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老四脑子一下乱了,平日里都是听父亲和兄长们的吩咐干活,自己很少用脑子去想,这一瞬间,他有些蒙圈了,不知道该干什么,只是抓住绳子拼命网上拽。
说也奇怪,刚才死命拉不动,这会倒是没有那么重,缓缓的拉动了,正在一点一点往上拽。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见下面二哥喊道:“老四,快跑,快点跑啊。”
下面传来一阵诡异的吼叫声,伴随着打斗的声音,接着绳子一松,老四用力过猛,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绳子从洞里弹出来,上面还挂着一个东西,一下掉在老四怀里。
老四吓的大叫一声,将怀里的东西扔出去,这下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一只断手,手臂上长满了银色鳞片,看着就像是一条带鱼,断茬处有黑色浓墨一样的汁液往下流,带着一股恶臭,手里还握着一个东西。
老四被那只奇怪的手吓蒙了,忍不住大哭,想起老爹和哥哥们还在下面,就连忙朝洞口爬,可还没爬出两步,前面的地面突然塌陷,他吓赶紧朝后退,这时以地洞为中心,周围开始不断的跨塌。
一切来的太快,电光火石之间,地洞就塌陷了。
突然传来一声哇的哭声,吓的老四一个激灵,这才发现躲在远处的小孩,仔细一看,发现是大哥的儿子,叫道:“传清,你狗日的躲在这干啥咧?”
孩子没有回答,跑过来扑在他怀里大哭,他也来不及多想什么,抱起孩子就哄,想起二哥的喊声,按照他以往的思路,就赶紧跑,可没跑几步,想起那只诡异的断手,觉得有点熟悉,有转身跑回去,发现手里握着的是一个青铜罗盘,他一看便知道,这是他爹的罗盘。
老四惊恐的瞪大眼睛,心说这只手难道是他爹的手?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一会功夫,好好的一只手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隐约间,有听见二哥的声音:“快跑!”
老四来不及多想,连忙从断手中抠出罗盘,抱着孩子就跑。心想,这罗盘是李家祖传之物,他爹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将罗盘送出来,肯定是要让他好好继承这门手艺的,他不能辜负了老头的一番心思。
老四抱着孩子,一手拿着罗盘,这时候才发现罗盘上还有一个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青铜的圆筒,有手指那么粗那么长,分了三节,可以转动,上面是繁复的咒文。
老四抱着孩子一边跑一边哭,心里想着他爹和三个哥哥,之前还是活生生的人,怎么一会功夫就变成这个样子,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为何老太爷的坟下面会有一个溶洞?为何爹的手会突然长出鱼鳞?下面传来的诡异叫声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