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漓的春雨下了整整半宿到了天将明的时候才总算停了下来,若换以往,此时的空气本应是焕然一新的,然而却因掏粪车的到来而变得浑浊无比,吵闹的拖拉机声,恶臭熏天的味道,无论是谁路过皆露出嫌恶的表情然后匆匆就跑。
砰!
安宁用力把窗户给关上,脸上同时露出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昨晚从林香菊家里回去她就郁闷了一整宿,本来还想着早上打开窗户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散散心里的烦闷,没想到烦没去掉反而被这股臭气给恶心到了,这下连吃早饭的胃口都没了!
“真是什么都和我作对!啊啊啊……气死我了!”
歇斯底里的吼叫,此时的安宁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埋进了被子中,那架势真是恨不得用脑袋钻出个洞来,然后把所有关于方刚的记忆全都顺着这个洞扔出去,彻彻底底的和这个人断绝所有关系!
可事实是,有些事有些人你越想忘越忘不了甚至记忆还越深刻,和方刚从相恋到结婚再到最后离婚的种种,这一切让安宁有种过了三生三世的感觉,就像一段奈何没有走完却又重新的度过了一生,到最后,所有痛苦的记忆融合在一起回头看看才发现原来走完这条路竟是这么难。
扭动的身体忽然静止,她埋在被子下的眼开始止不住的往外流泪,人都说当你伤心的时候只要将头倒过来那眼泪就可以自己又流回去了,可到了安宁这里她才发现原来这句话根本就是在放***泪不仅倒不回去甚至还越来越多,像是黑龙江的支流一样,除非你把源头堵住否则根本就止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女人……哪里对不起你……”
哽咽、抽泣让安宁的声音有种撕裂和颤抖,在这压抑的屋子里倒是显得格外可怜、可悲。
“安宁,你在家吗?”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这让安宁的身体一僵闪电般的速度将脑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
是方刚吗?是他回来了?
想到这种可能,她的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和兴奋,连滚带爬的从炕上跑下去,穿上鞋刚准备去开门可脑中却想到了什么遂又转身跑到了镜子前仔细查看自己狼狈的脸,仔细的弄了弄然后才走到门口深呼口气扬起一抹自信的笑抬手打开了门。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用这句话来形容此时的安宁应该是最合适的,看着站在门外李波那张平庸的脸,安宁眉头一皱,没好气的问:“你来干什么?”
对于她的这种态度李波其实早就已经想到了,毕竟前阵子他们两口子和安宁还是属于敌对的情况,如果安宁突然对他热情那才真是见了鬼呢。
笑了笑,李波尴尬的说:“那个……我有点事儿想求你,不知道我能不能进去说。”
其实安宁对这个人的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虽说王霞一直都在因为林香菊的事情和她作对,但到底李波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她是刁蛮不讲理,但到底还是能区分好坏的,尤其对方曾也是方刚的朋友,来家里做客倒也很多次了,多少同她也有些交情,因此,这会儿听李波说有事相求她想了想便点点头说:“进来吧!”
见对方没有拒绝,李波连忙笑着点了点头跟着安宁的身后走了进去。
坐到炕边上,安宁瞥了眼李波手里拿的东西,问:“有什么事快点说吧!一会儿我还要去上班呢!”
“那个……安宁,昨晚上我听你说你舅舅当副厂长了是么?”
“嗯,怎么了?”
“那个啥,咱厂子最近的人事调动你听说了没?”
“听说了,咋了,你也被调了?”
“嗯。”闷闷的应了声,李波叹息的继续道:“这不我昨天刚接到的通知,说是给我调到仓库了。”
“仓库啊?”
安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失笑摇摇头:“就你这小身板儿调仓库还不得累死?哎?不对,你不会是因为人事调动的事儿来求我的吧?”
“嗯,我真就是因为这事儿来求你的,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太好,干机台那样的活儿还行可如果去仓库,过不了多久估计我可能就受不了了。安宁,你看能不能求你帮我和副厂长说说别让我去仓库了,你放心这事儿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说着李波从兜里掏出了个花布放在桌上,一打开,里面数十张百元大钞整齐放在那。
安宁没有立刻回答他,视线静静的看着那叠钱可心思却完全不在那上面。钱这东西谁也不会嫌多,但这也要看是谁给的,王霞一次次的维护林香菊安宁可是记得牢牢的,对那个女人她都已经恨到了骨子里又怎么可能愿意去帮她的男人?
但转念她却又想到了另一点,就像她不会帮王霞一样,那个女人难道会愿意对自己低三下四?
“你来我这儿王霞知道么?”最终她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李波听她这么一问抬眸愣了下,随即尴尬的摇摇头:“不……不知道……”
“哦?那这么说你是瞒着她来求我的了?”
“嗯。”
这话一落,安宁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乐了,眸光一转,径自走到桌前用手边摆弄那叠钞票边笑着说:“王霞其实也真是的,不管怎么说好歹大家曾经也都是朋友一场,你们有难了来求我难道我还会不帮忙?我安宁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么?”
见她没生气,李波心中倒也有些埋怨起王霞,无奈说:“安宁,你也别多想,其实她是没那意思的,我家王霞她脸皮儿薄,求人的事儿拉不下来脸所以就让我来了。”
“哦,这样啊……我就说嘛,这过去咱们两家关系也不错怎么可能就因为一个林香菊就闹得这么僵了?”安宁说着视线看了看窗外,此时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几缕强光照射进来刺眼的厉害。
眸一转,她笑着说:“这大清早的我连饭都还没吃呢,对了,李波你吃了没?”
“没……没呢。”
“那正好,我去弄俩菜,咱俩啊就边吃边聊你调工作的事儿。”
听他这么一说,李波有些犹豫皱眉说:“可……你不是还要上班么?”
“嗨!这都几点了上班早就不赶趟了,得了,今儿个我就去的晚点儿等吃完了饭再去。”
“那能行?”
“怕啥?你忘了我舅舅是谁了?”
挑眉一笑,安宁转身便走了出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李波转头又看了看桌上的钱,虽说心里对这些钱有些疼,但只要想到工作的事儿能有着落他便也就释怀了,无奈叹息,手颤抖的还是摸了摸那钱似乎是想最后触碰下这温度。
厨房里,安宁斜睨着他的动作讽刺勾了勾唇,转身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一瓶白酒,眸中一抹阴霾一闪而逝转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