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所期望的,是欢呼,夸赞,光荣;是童女也会讴歌的荣华帝政(LosSaintClaudius)————————!”

熊熊的火焰重新从尼禄手中的异形大剑原初之火上燃起。

甚至要比之前燃烧的更旺。

重新感受到自己体内充盈魔力的尼禄逐渐跟上了伊斯坎达尔的攻势,并渐渐地取得优势。

闪烁着雷电的剑刃与燃烧着火焰的剑刃一次次地互相碰撞在一起。

“余曾为了这份【奥古斯都】的名字抛弃了许多,自由、亲人、爱——————不,不止是余。”

屋大维和恺撒的话语浮现在尼禄的耳畔。

“所有曾戴上这顶桂冠的人都为之付出了许多,余也当然不例外———阴谋、诡计、毒药,丑恶也好,美好也罢;为了保住这个继承自先祖的名号,余几乎做了所有能做的事。”

然而仅仅是身为奥古斯都的日子并没有给尼禄带来多大的满足。

虽然曾憧憬过屋大维的稳定,也崇拜着恺撒的功绩,但尼禄最终发现她并不想做个像是屋大维或恺撒一样的君主。

也同样不想做个伊斯坎达尔一样的征服王。

尼禄至今还想做那个,在她还未登基,还是一个普通少女时所憧憬中的“奥古斯都”。

“可是余所钟爱的不是阴谋也不是诡计,更不是毒药与背叛————————!”

原初之火继续与伊斯坎达尔那闪烁着雷电的短剑碰触在一起。

不过这次原初之火上附带着的不仅仅是燃烧着的火焰,还有夹杂着一片片赤红的蔷薇花瓣。

尼禄平生最想要修建的,并非是阿尼姆斯菲亚向她讲述的【历史】中她未来将会建造的黄金宫殿(DosAurea)。

伊斯坎达尔向后撤退的步伐逐渐紧促起来。

原先是尼禄招架伊斯坎达尔的攻势,现在则变成他招架尼禄的攻势。

而且伊斯坎达尔现在还招架的越来越吃力。

但伊斯坎达尔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明显。

没错,他所企盼的敌人正是这样的。

伊斯坎达尔所企盼的征服,绝非碾压一般摧枯拉朽的战斗。

而是像这样,能够切身体会到敌人强大的,有价值的征服。

“至于汝一般的【霸道】与那份战争和征服,是余最厌恶的东西——————!”

裹挟着花瓣与火焰的剑刃向着伊斯坎达尔迅捷的斜挑而去。

希腊的世界中有着许多美好的事物与人。

尼禄也将亚历山大的功绩视作十足丰满的伟业。

但现在的尼禄可以肯定地说出,她绝不认为那是美好的。

她绝不认为这片除去黄沙与兵戈以外、除去暴力以外什么都没有的战场是美好的。

最终,伊斯坎达尔的短剑被尼禄彻底地挑飞脱手而出,而他本人也被击退,在自己的黄沙战场上犁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

雷电不断地自半空中旋转的剑刃之上击打在地面之上。

随后,插入了地面的黄沙之中。

尼禄并不知道她所奢求的【美好】是否真的是对的。

也许对于整个罗马而言,压迫、侵略随后扩张是好的;也许对于整个罗马而言,相信自己比希腊的文化更为璀璨是好的。

也许对于整个罗马而言,一位恺撒或是亚历山大那样的奥古斯都才是好的。

但——————

她并不喜爱那些。

好的未必是对的,坏的未必是错的。

算到尼禄为止,罗马的现在也才出现了五位奥古斯都。

他们有的雄才大略为帝国奠基,有的精于宫闱权策排除异己。

有的疯狂遭受所有人唾弃,有的贤明受到所有人爱戴。

这四人共同组成了“奥古斯都”在世人眼中的形象,而尼禄将是第五位。

并非是奥古斯都的名字定义了尼禄将要做何样的事情。

而是尼禄的行为将会定义奥古斯都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她现在才明白了布狄卡当初对她阐述话语的真谛。

胜利的女王未必要最后带来胜利,为自由而奋斗之人未必要获得最后的自由,刺杀皇帝之勇士未必要真正完成最后的刺杀。

当那反抗的战车、怒号与利刃显现之时,他们的目标才真正体现了出来。

而尼禄的愿景,则是那片繁荣、那片昌盛。

哪怕繁荣不能长久,哪怕昌盛不能延续,哪怕最终将会迎来落日。

而非征服压迫带来的强大,也非阴谋毒药带来的长久。

倘若这场战斗能够迎来最终的胜利的话,尼禄想要对阿尼姆斯菲亚,对她的....总督说一回“不”。

就算阿尼姆斯菲亚所指出的道路真的是通往强大的途径,但那未必是属于她的路途。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地面中拔出自己的爱剑之后伊斯坎达尔放声大笑了起来。

“很好!这样才有【王者】的气势!”

“......余就这么否定了汝,亚历山大终生的功绩,汝难道不生气吗?”

尼禄则对伊斯坎达尔豁达的心态有些疑惑。

她已经做好迎接一个恼怒的征服王的准备了,然而现在的伊斯坎达尔却比刚才还要相对和善些。

“生气?愤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伊斯坎达尔仿照着他曾一度挑战过的英雄王大笑了起来。

“怎么,有那么好笑吗?”

尼禄有些不满。

“就是有那么好笑啊,罗马的奥古斯都哟。会有愤怒只能说明那个人的气量不够宽广,真正心胸宽阔的人不论发生什么也会一笑而过吧。既然是那样,你觉得曾一度缔造伟大帝国的亚历山大的心胸如何?”

伊斯坎达尔又唤回了他的战马,一边说着一边抚摸起了布西法拉斯从他肩后搭上的头颅与鬃毛。

“换句话来说,像你这般的皇帝,在听到不顺于自己双耳的话语之时,会选择去弹压吗?”

“.......是这样啊.....看来是余低视汝了。余在此向汝道歉,征服王伊斯坎达尔,汝的确有着和那位亚历山大大帝的功绩所相称的气量。”

尼禄将手中的原初之火直直地指向了伊斯坎达尔。

“余还要感谢汝,征服王伊斯坎达尔,若非汝的存在,余恐怕现在还在迷茫当中——————如果汝所期待的是一场战斗的话,余满足汝。但汝如果渴求的是征服与胜利的话,那么抱歉,余必定会让汝品尝一回失败的滋味。”

“......才刚刚找回正形就口出狂言吗?嘛,这也王者的特权。不过你真的不再迷茫了吗?”

伊斯坎达尔翻身上马,也同样将剑刃重新指向尼禄。

“我的问题,你可还没有全部回答完呢!”

布西法拉斯的蹄下迸发出雷霆,在伊斯坎达尔的驾驭下向着尼禄重新冲锋了起来。

整片战场也在布西法拉斯的冲锋下颤动起来,大片大片的闪电伴随着伊斯坎达尔和布西法拉斯的冲锋而击打在他们身后的土地上。

从空中看去,伊斯坎达尔宛若披了一张巨大到足以覆盖地面的雷霆披风。

这也是伊斯坎达尔在出师表的加成下增幅了他作为“宙斯·阿蒙”之子的属性才能达到的。

之前整个王之军势一齐冲锋才能达成的阵势,现在仅仅是伊斯坎达尔一人就足以胜过。

看着伊斯坎达尔身后依然和诸位继业者们与诸葛孔明缠斗着的阿尼姆斯菲亚,尼禄的眼神低垂下来。

没错。

她心中的困惑其实并未完全消除。

虽然下定决心在这之后要违背一次阿尼姆斯菲亚的心意试试看。

但尼禄还是有些担心如果阿尼姆斯菲亚对此不满该怎么办。

阿尼姆斯菲亚.....不,或许连【阿尼姆斯菲亚】这个名字都是他随便借来用的。

尼禄对他唯一所知的,仅仅只有她亲口赋予他罗马涅总督与罗马公民的身份。

那个人究竟为何要效忠自己呢?

尼禄感受着手背上略微传来刺痛与灼热感的令咒。

这些时日以来,虽然令咒给尼禄的感觉偶有不适,甚至于已经快要比拟于头痛宿疾带给她的影响。

但尼禄却并不希望这股不适,或者说令咒从此不再侵扰他。

因为这是她唯二能够证明阿尼姆斯菲亚与她之间联系的事物。

另一个则是阿尼姆斯菲亚与尼禄初次见面的当晚,向她演示如何改变历史之后所得的,留作纪念的半透明水晶叶。

不过那片水晶叶已经被她十分愚蠢的丢失了。

那是这次出征前,迦勒底的众人抵达罗马之后发生的一件小事。

某天早上从睡梦中醒来的尼禄在元老宫中与罗马城内寻找一圈之后发现并没有找到阿尼姆斯菲亚的身影。

于是她怀疑地造访了藤丸立香与伊丽莎白·巴托里的房间。

然而即便是他的学生与“前妻”也都不知道阿尼姆斯菲亚的去向。

在突击检查间,尼禄看到了那位红发少女脖子上悬挂着的,模样奇怪的怪物吊坠。

虽然有些丑,可又有些难以言喻的可爱。

但决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认输的尼禄还是忍住自己的喜爱出言讽刺了藤丸立香的品味。

“哼哼,丑也无所谓,这可是所长亲手送的~~这孩子之前还会动的,可以说是我和所长的孩子喔~~~”

然而尼禄怎么也没能想到的答案从那位少女的口中说了出来。

还是一脸骄傲地。

“怎么样,皇帝陛下一定没有吧~~~”

那是令人火大而又胜券在握的语气,但尼禄却恰巧有着反击的武器——————————

“那又怎样,余也有........”

尼禄伸手在自己的胸前摸索了数下。

什么都没有。

丢失了。

被她当成最珍贵的宝物的吊饰被她自己愚蠢地丢失了。

而更愚蠢的是,尼禄甚至没有意识到她究竟是在何时将其丢失的。

有可能是昨日丢失的,也有可能是大前日丢失的。

有可能丢失在罗马城内,也有可能丢失在高卢行省。

有可能是在海中战斗时沉入了海底,也有可能是在鲁特西亚战斗时,被屋大维埋入了地底。

那大抵是无法重新找到的。

失去了和藤丸立香斗嘴的精力,在城中到处找了一圈,甚至发动卫兵帮她一起寻找吊坠的尼禄最后也没能找到自己丢失的宝物。

以往和阿尼姆斯菲亚在一起的时候,尼禄都没有注意他赠与自己的礼物。

直到现在。

尼禄甚至希望阿尼姆斯菲亚能够晚些出现,等待她将吊坠找回。

否则如果让他就这么知道他送给自己的礼物被她这么丢了的话——————

.......

“嘛...你的心情我大概也能理解.....虽然很重要但那种东西大概是所长随手送的吧.....”

藤丸立香和伊莉莎白一齐走到独自坐在台阶旁看着落日失落的尼禄身边安慰着她。

“弗伦茨的话,确实会做这种事呢。”

尼禄自己的心中也很清楚,大概在阿尼姆斯菲亚的眼中,那片树叶只是他临时想到送给自己的东西。

但那对于她来说很重要。

现在丢失之后,尼禄才得知了那枚吊坠对于她的重要意义。

那是阿尼姆斯菲亚和她之间联系的具现化。

“所长那种人的话,只要你开口,只是一个吊坠而已,大概你想要多少就会送多少吧。”

“......汝们所认识之前的总督,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真狡猾,居然问这种问题...........其实不太好说呢....唉——————”

长叹一口气之后,藤丸立香坐到了尼禄的身旁。

“我其实和你一样对所长一无所知,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家伙就像是谜一样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了迦勒底里,还自称着什么他就是迦勒底的所长了......各种意义上都很嚣张,很令人火大。”

“欸?总督吗?”

“唔姆。”

藤丸立香学着尼禄的样子点了点头。

“不如说他在你这里表演的这么恭敬才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尼禄却很难想到阿尼姆斯菲亚嚣张的面孔。

是展现在恺撒和屋大维面前的样子吗?

反正在她的眼前,阿尼姆斯菲亚总是一副恭敬到令人生气的态度。

那是另一种令人火大的方式了。

“但是后来的话就会发现,虽然他身上的谜很多,但本质上是个普通人吧......每天还总喜欢玩一些过时的neta。”

那个neta,就是总督口中有时莫名其妙跳出的,她听不懂的东西吧。

尼禄默默地想着。

“一开始只是和所长开着不着边幅的玩笑,并没有当真的想法........但后来,好像真的就喜欢上了他。”

“咦————————?!”

听到这里的伊莉莎白吃惊地大叫了起来。

“怎么了,不是你告诉我要好好把握机会和心意的吗?还拉了钩,难不成现在就忘了吗?!”

“不.....忘倒是没有忘,但对我来说那些东西都是【大人】的我所经历的,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那也不要当作没有发生啊!”

尼禄长叹一口气。

“唉,结果连汝也不知道总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而红发的少女则罕见的,对尼禄的说法表示了赞同。

“我倒是觉得你们两个都想的太复杂了。”

伊莉莎白突然出声道。

“唔姆!说起来的话,汝应该和总督很熟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论是你所说的弗伦茨——————”

伊莉莎白看向了尼禄。

“又还是你所说的弗伦茨——————”

她的目光又落到了藤丸立香的身上。

“其实都是弗伦茨啦,那个人在面对不同的人时会有不同的表现啦。说起来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至少贵族们应该做到这个级别的察言观色吧。”

“至于他的动机,其实就更简单了.......弗伦茨是个想做就做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去做自己不情愿的事的。”

那一日的回忆就先到此为止了。

“余所期望的究竟为何物,总督究竟为何效忠于余吗?”

思索着伊斯坎达尔的问题,尼禄决定更加自信一点。

像是她之前一直做的那样。

像是她在罗马被攻陷,阿尼姆斯菲亚到来之后就不再做的那样。

更加自信,乃至骄傲一点。

“余可是罗马乃至世界上最为艳丽的蔷薇,最为优美的乐器,最为杰出的艺术品。面对这样的余,总督会为余效忠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听闻这个理由的伊斯坎达尔一时间哑口无言。

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至于那除却与他人格格不入的金宫之外,尼禄真正想要修筑的,是那令人心荡神驰的黄金剧场(AestusDosAurea)。

尼禄真正想要的,是能够在那座剧院当中——————

为阿尼姆斯菲亚亲口演奏一曲。

或是与他共舞。

在那令人心荡神驰的黄金剧场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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