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郡,卢家,
已经入夜,可卢家依旧灯火通明,门口的马厮已经停满了各色骏马,大门外依旧不时有马蹄声传来,看来人都是风尘仆仆神情焦急。
卢府园中的景色很美,那一池春水中倒映着天上的月色,亭台楼阁露出尖角,有娇俏的侍女身穿薄纱长裙点着明灯,可来人都是步履匆匆没有半分欣赏的意思。
半个时辰后,大厅已经坐满了人,
大厅中气氛有些压抑,
整个凉州大大小小十余世家的家主都落座其中,就在今个下午朝廷那边的暗令已经下来了,各家的在朝堂上推出的代言人已经做出了决定,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若是在拖延下去看那反贼的架势是不死不休,凉州的各个世家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坐在首座的是卢氏的家主卢鸣中,此刻正端着茶杯浅饮了一口,目光打量着下方各家家主,范家,于家,邓家……
整个凉州十三世家,以张家为最,已经被反贼屠了如今便只剩下十二家,其中又以卢家为尊,毕竟是天下顶尖门阀卢氏最大的分支,放到这凉州自然不同。
眼下场中已经到了十一家,唯独北安刘家家主迟迟没有赶来。
一盏茶后,
一中年男子领着几名护卫怒气冲冲的走进大厅,眼中血红一片,刘家家主刘文博素来以喜行不怒于色,城府深厚,如今这幅模样倒是看傻了不少人。
“不知刘家主为何动怒?”
首座的卢鸣中往向那中年男子,没记错的话刘家嫡子刘文卓便在那离山书院就学,今个探子已经传来情报那反贼果然屠了那离山书院,看那刘家家主的神色心中已经明了,故意装出一副求解的样子开口问道。
“我家卓儿死了!”
“砰……”
刘文博右手紧握狠狠地拍了下来,滚烫的茶水飞溅而出,落到一旁侍女的手上,却又不敢惊叫出声,死死的咬住牙关,眼眶通红一片。
“死了?”
卢鸣中顿住了,场面是也是陡然一震,谁都知道那刘文卓平日在离山书院读书,月余才下山一回有怎么会遭此毒手?
咯噔一声,
在场数位家主面色一边,有些苍白一个最坏的结果已经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却又不敢相信。
“离山书院被屠了,整个书院只有十余人活了下来!”
刘文博眼中猩红一片,其他世家大族还好,掌权的都是老者,膝下子孙众多,有本事的便掌一方家族事业,没本事的做那种马便帮着家族开枝散,死几个人不打紧。
可自己刘家不同,
自己不过而立之年便当上了家主的位置,膝下只有一子便是刘文卓,早些年也曾想过要多生几个,可寻了名医无数也没法子,便熄灭了这个心思,把所有的心血都用在了家中独子身上。
此子倒也争气和那些酒囊饭袋不同,从小饱读诗书,能言善辩,胆色也是异于常人,自己寄予厚望没有送入上京城中便是怕沾染了那些纨绔子弟的习性,所以留在了风闻素来不错的离山书院,同时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方便照看。
哪成想就这么死了!
“这反贼如此肆无忌惮?”
“便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都要赶尽杀绝不成!”
卢鸣中眼睛微微眯着,一拍木桌怒喝出声。
心中也是暗自庆幸还好没有留下活口,不然看着刘文博的神色怕是要玉石俱焚,何况这一得罪的便是这凉州十余世家。
大厅中也是炸开了锅,
“那驴日的反贼,真是无法无天,我范家绝不妥协!”
“可怜了我那孙儿,受了无妄之灾……”
“那贼子当真是要与天下为敌!”
各家家主大骂出声,和那城中早间的菜市也没甚分别,哪里有丝毫气度可言,说起来也是那个家中没有死人,虽说对比起来死的人都不打紧,可此时若是老神在在反而不合群了。
场中众人义愤填膺,怒骂出声,可卢鸣中目光扫过唯独那刘文博一言不发,神色越发的阴沉,那双眸子猩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忽然间,
卢鸣中心里陡然一慌,一种可怕的预感,开始在心底升腾而起。
“我已经联络了边外的呼延部落,许下重利,部落首领呼延拓碑同意随时出兵!”
刘文博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
场面顿时一片死寂。
“我刘家与他不死不休!”
“这……”
便是卢鸣中也是愣住了,
何曾见过如此疯狂之人?
场中有人无声的吸了一口大气,那是一种溢于言表的惊愕。
往日朝廷虽然数次下过禁今,严禁世家门阀与异族勾结,可财昂动人心,那北边的蛮子缺盐,缺铁,偏偏这些都是暴利,一转手的功夫就是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
开国那会倒是没有谁敢去触这个霉头,时间长了便都忘了,那白花花的银子不赚白不赚,那张家前边百年和那蛮子暗中买卖,盐铁茶叶源源不绝,不然如何能轻易间拿出近千万两银子?
便是数十年前那场罕见的大雪,让那些蛮子拥兵十万入凉州也不曾踏入张家半步,这是为何?
自然是怕断了长期的买卖,可这些东西都是放在暗地里的,躲藏在这个世界的灰暗处交易,何曾有那刘文博此刻放言要直接引蛮兵入关来的疯狂。
“哐当……”
这是茶杯摔落在地的声音,端茶的侍女惊慌失措想要收拾地上的碎片,刚刚起身脖子上便出现了一道血线,嗬嗬的想要开口,确是说不出话来,整个人仰头倒在了地上。
刘文博身旁护卫手中的长刀还在滴着鲜血,与此同时,首座上的卢鸣中点了点头,又是数十刀客走出,十余具尸体倒在了地上,手持长刀守到门外。
“诸位眼下已经退无可退,还在犹豫什么!”
“我们十余家便是顷尽全力,又当真能撼动那三十万北凉铁骑分毫?”
“便是暗中布下无数阴谋诡计又有何用,那铁骑踏下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刘文卓厉声喝道,眼中的疯狂已经透体而出,宛如濒死的野兽,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