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只有自己班的同学才会很默契,隔壁班一位据说是小时候发烧然后烧到脑膜炎,智商有点低,但总不至于是个傻子的人,他很喜欢招惹是非,可能也是无心的吧,毕竟小孩子的眼里,傻子就是傻子,童言无忌,也有犯贱一词出现,我在喝水的时候他就笑嘻嘻的过来拧水龙头,当时正直三伏盛夏,而我有刚刚与那群小伙伴愉快至口干舌燥,如饮甘露之时,却如此扫兴,本以为他只是闹着玩玩,还好意劝他不要闹,后来他更加放纵,直接就摁住水龙头,笑嘻嘻的看着我,当时的我心急如焚,我很需要一口水来让我粘稠的口腔好受一些,父母从小告诉我要做一个有涵养的人,可我并不能理解涵养是什么,我问他:“你要干嘛。”

“不干嘛。”他依旧笑嘻嘻的望着我,可在我眼里,他的笑容仿佛在嘲笑我。

“让开。”我无视他的笑容,毫无感情的跟他说出这两字。

“不让,你能拿我怎么样。”他依旧是笑嘻嘻的看着我。

炎热的夏天和他的行为不断刺激着我被粘稠的唾液影响的每一根神经,他那挑衅的笑容让一贯保持着好学生形象的我第一次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挥向别人。当然,他们的小团体也不会就这样让他被欺负,所以,这个平静的学校里第一次引发的群架,居然是因为一个老师眼里谁打架都不可能打架的我。小孩子打架很正常,可小孩子打群架,就很不正常了,用老师的话说,情节很严重!我也“荣获”了这个小学第一个公开的处分。

班主任坚信着一个巴掌拍不响,始终认为都是先动手的我的错,那是我第一次反驳和顶撞老师,也是我第一次反驳和顶撞父母,更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委屈。我用“是他先惹的我”来回答了班主任的“你为什么要打他”,可是班主任的一句“为什么他惹你不惹别人”让我说不出话,因为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有“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概念。我矛盾了,明明不是我的错,我认为会站在我这边的母亲会向着我,我认为老师教书育人会明事理辨是非。我错了,我终于认识到我错了,因为我知道我错在,我不该寄希望于老师能够理解我为什么会打架,我不该寄希望于母亲能够不像老师一样不分青红皂白,我承认,动手打人,就是我的错,但错的起因不在我,为什么他们听不进我解释,为什么我所有的解释都被老师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给驳回,为什么老师会坚信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什么老师会认为他惹我是因为我和他是同一种人,后来渐渐的我也知道,长时间的和第三类学生在一起,第一类学生的特权始终是会被剥夺的,因为那本来就是将我们分类的人赐予我们的,当他们觉得我们不配拥有的时候,就可以无情的将他剥夺,那也是我第一次看清出什么叫公平,那无非是不公们虚构一个美好蓝图。

但毕竟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事后我一如既往的像以前一样,只不过想法有了些许微妙改变,我再次变得茫然,我真的错了么,或许我真的错了,但是全部责任都在于我么。我开始怀疑自己,我变得不再那么的自信,我没有了好学生的特权,也失去了母亲的信任,我说的话开始没有人愿意相信,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我似乎不再那么的优秀,我做的事哪怕连呼吸我都感觉是错的。同样的,我也不再有任何的疑问会去问那个一直被我尊敬的师长,也不会有任何觉得难过的事会告诉我本可以依靠的父母,我失去了他们对我的信任,他们也同样失去了我的信任。可这也是我可悲的地方,他们从来都不需要我的信任,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听他们话,去参加各种竞赛,考试拿各种名次的我。

可我也来不及再自责,周五的下午,我们提前一节课放学,学校门口出现了几个怪异的人,他们的头发有些红,有些绿,但是发型都差不多,和每天我们打扫清洁区的扫帚头很像。引发“喝水事件”的那个“弱智”也在他们的队伍里,因为发型的不一样,我一样就能发现他。他们发现我看向他们,我赶紧避开他们的目光,可是余光还是瞥见了那个“弱智”指着我跟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他们便向我走来。我从未遇到过这类事,但还是本能的开始跑,学校门口人很多,我也来不及思考往哪跑,反正不是学校就好,我不能再让老师知道我出了这种事。

可是他们始终还是追上了背着厚重书包的我,没别的,他们腿长。

我被堵在了墙脚,他们把我围住。“弱智”走到我面前,扇了我一巴掌:“你不是挺能打么,你不是很嚣张嘛,继续啊!”一边说,一边继续在我脸上疯狂的扇,我只能感觉到我的脸已经无比火热,巧的是,这个墙脚旁边正好有泥屋上的瓦片,是我被打到蹲下的时候发现的,我护着头,用余光一直寻找着比较尖锐的那一块。

我操起瓦片就往“弱智”脸上划去,他的脸瞬间流了血,旁边的那几个“红绿灯”看到后都愣了神,也毫无动作,“弱智”捂着脸喊,哭。可我当时也毫无思考能力,我摁着他,他弓着腰,我就用瓦片在他背上一直扎,一个在一旁的大人说:“别打了别打了,都流了那么多血了。”我依然不管她,她的阻挠使我更愤怒,她是一直在一旁看戏的人,当我被疯狂扇巴掌的时候,她也一直在看着,凭什么我还手就要被拦下来。我丝毫不理会她的言语,直到后来有人将学校保安叫了过来才拉住了我,不是因为别的,还是因为保安力气大。

事情闹到了学校,双方家长都请来了,“弱智”被送到了医院,医生说:“背部扎口不深,也不大,连缝针都不用,倒是颧骨上那道割痕再往上一点就划到眼睛了。”

父母来的时候,妈妈非常愤怒,见到我就直接再给了我一巴掌,爸爸拦住了她,冷静的问我为什么要打架,我知道,他是想问我,为什么要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我始终学不会撒谎,把事情的整条时间线毫无添油加醋的告诉了爸爸,爸爸只是静静的说了一句:“你以后要是主动打架,打赢了我打你,打不赢你别回家,要是被打了,你要是不还手,我还打你,打不赢回家叫我我连他爹给你一块揍。”

当我们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弱智”已经包扎好了,也带着他的父母已经在那坐着了,似乎他们在与我那班主任已经交谈过了。因为当我们到的时候,班主任就直接问我的父母打算怎么处理这事,爸爸依然平静的说看他们想怎么处理。“弱智”的妈妈似乎很生气,就说让学校打电话叫派出所,把我抓起来,然后再赔钱,让学校开除。

爸爸听完就拿出手机:“110我帮你打,这件事怎么处理让警察解决。”

班主任赶紧插话:“两位家长也先别急,小孩子犯错不至于闹到派出所,这样对学校和孩子们都不好,我们先看看能不能商量个折中的办法。”

说完后紧接着望着我的爸爸:“刚刚我也和他们家长聊过了,这件事我看不如这样,毕竟李扬把他打得那么重,你们就把他的医药费报销了,然后在看看多多少少赔点钱,这件事就算了。”爸爸直接问了一句:“凭什么?”

“弱智”爸爸倒是急了,拍着茶几指着我说:“凭什么?就凭他打伤了我儿子,我跟你说这件事就不能这么算了!”

班主任见情形不对,感觉插话:“两位家长别急,你看毕竟是李扬打伤人,这件事就不对了,还打得那么重赔钱不是应该的嘛。”

爸爸依然平静的说:“那你就不问问李扬为什么要打他?”他的平静并没有丝毫的弱势,反而我觉得他的那种威严远远胜过一直耀武扬威的“弱智”父母。

当班主任问我时,我低着头保持沉默,余光瞥着爸爸,他也回应了我的目光,对着我点了点头。我将事情再次复述了一遍,然而当我走进办公室之前我就已经想好,当我开始出场之后会发生什么:班主任会问我为什么不跑回学校,然后还会说就算是被打了时候也可以告诉老师让老师来处理诸如此类的。

果不其然,“那你为什么不跑回学校呢,学校有门卫有老师他们还敢打你吗?”班主任语调往上抬了几度。

有了爸爸的撑腰,我说话自然也硬气了:“跑回学校让你知道,然后再拿一个处分么?”

“那你可以事后告诉老师,让老师来处理啊。”她似乎并不甘心没让我吃瘪,可是已经底气不足的问道。

“上次的事情你们处理了那为什么还会出今天的事?”我学着爸爸那平静的语气冷静的说到。

“弱智”爸爸觉得自己毫无参与感便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我:“反正打人就是不对,你老子教训不了你我来教训你。”

爸爸也站起来:“我的儿子我自己会教,你敢动我儿子你们全家今天都别出这个门。你儿子打我儿子的账我还没跟你们算”我是第一次看见爸爸这般的霸气,也是第一次看见爸爸发这么大火。爸爸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对这电话说了句“二楼办公室”之后便挂了。没过一会我的叔叔伯伯们就推门进来了,爸爸跟班主任说了声是我的叔叔伯伯后,班主任也没在意,接着说:“两位家长都冷静下,我们一起来讨论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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