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终于还是分了。

刘香草成功拿到东跨院的房照,上面汪家所有成员都按着清晰的手印。

而汪慕淮成功拿回刘香草手中的龙凤帖,二人又在离婚书上共同签字画押送去官府备案。

婚内无子,无财产纠纷,且系二人双方皆自愿,大总统委任的民政部公章一盖,二人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个时候离婚率那是相当低,所以也没什么繁琐程序要走,更没有熙熙攘攘的怨夫怨妇排队等候恢复单身,只是在他们的龙凤帖各盖一章宣布婚书作废,两个人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别以为刘香草拿到房子很容易。

其实他们没那么好说话。

京都居大不易。

目前的汪家,最值钱的就是东岳庙市场那栋两层楼的大铺子,再有就是汪家如今这户三进的住宅和东跨院。

东跨院虽说比主宅这边略微狭窄了一些,可也是京城富商云集的地段一个花木扶苏的三进院子。

现在眼睁睁被刘香草一个人就占走了三分之一,谁都不甘心。

可是菜刀面前,人人平等。

这把摆脱了地心引力的菜刀一直悬浮在半空不断挑衅牛顿的棺材板不说,还一直在挑战所有人的勇气。

一旦谁对刘香草的话有异议它就会倏忽来去,直扑面门,然后在该人鼻子尖前面静静悬浮,摩擦你的勇气和为钱赴死的决心。

世上没有遮天树,只有一物降一物。

没错,从此以后汪家人集体换上了菜刀综合恐惧症,尤其是这款最为笨重的厚背宽刃大板菜,汪家厨房绝对不允许其有存身之地。

游氏本着舍命不舍财的精神哆嗦着双腿在周妈和一个婆子的搀扶下企图负隅顽抗,却让汪慕淮一顿吼伤得泪眼朦胧。

“当初我就说给她一家铺子算是还了救命之恩,你偏偏不肯还非逼着我娶她,现在搞成这样现在你又死也不肯分家拖着大家跟你一起受罪,母亲,其实你最在乎的根本不是我,你心里眼里最在意的就只有钱!”

被自己当成命一样疼着宠着一辈子的儿子,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来,对于游氏来说,世上再无任何一句话比这个更扎心。

游氏只觉得儿子把自己一颗真心践踏在脚下不说,还反反复复碾了又碾,忽然之间胸口又疼又闷,嗓子眼儿一阵腥甜,竟然“哇”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我是为谁劳碌为谁忙啊,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冤孽,咳咳咳!我土埋半截的人了,还能把这些东西带进坟坑里去?还不是想着以后……以后……咳咳咳,算……算啦,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是……我是何苦……咳咳……”

说完软软的往旁边周妈胳膊上一歪,真假难辨的晕了过去。

汪慕淮见母亲脸色惨白,脸颊却带着两块潮红,嘴唇上还沾着触目惊心的鲜血,心里顿时也无比后悔。

好像话说的太重了。

可是明显刘香草这边的问题不解决已经不行了,谁能料到这女人前两天逛街用了那么长时间原来是去了妇女救助会,如今只要她摇个电话或者打发人去那边送个信,妇女救助会的人就会来为她伸张正义。

这个民间组织不见得有官府那样大的执行力度,也并不能真的把他们判刑收监或者罚款之类,但是他们会在各大报纸以及一些游行集会上对汪家口诛笔伐,大肆宣扬。

到时候汪家房子是保住了,可是面子名声全都毁了,一样损失惨重。

现在头号反对者已经成功晕倒,剩下的人虽然各怀目的倒是难得很快达成意见统一。

不就是东跨院吗?

给她!

不管是此刻神神道道的刘香草还是尚未露面的妇救会他们目前都惹不起。

再加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小打算,而家里的不动产几乎都是汪慕淮占大头,老妈晕菜了,两个姐妹加上一个姨娘更没必要去为汪慕淮这个眼里只有媳妇的货出头硬扛一条成了精的长虫。

反正东跨院保不住归刘香草,保得住归汪慕淮,关她们屁事。

晚上,游氏总算苏醒过来,得知儿子为了让租住东跨院的徽商尽早搬家,又给人家退回去二十八块大洋,对方算是很通情达理了,只是一大家子重新找个合适住所并不容易,还需要宽限几天容他们再找新居。

但是游氏听了仍然气得再次呕出一口血来。

她不断用手大力拍击着炕桌:“凭什么这大洋是咱们出?不是应该刘香草自己去解决吗?我们汪家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败家子儿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养出这样的儿子啊!”

周妈嗫嚅着不敢言语。

游氏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更合格的捧哏,于是命人把葛妈扶过来。

一张老脸蜡黄蜡黄的葛妈一听老太太叫她来居然是为了讨伐大太太,啊呸,是刘香草那个贱女人,顿时一股同仇敌忾的情绪昂然而不可收拾。

“死后还阳倒是真的听说过,可是性格为人也不能变化这么大,老太太,我是觉得这个刘香草……”葛妈俩眼珠子京巴一样前后扫视一圈,发现连周妈都避嫌带着丫头躲去外屋了,这才又把声音压低三分说道:“这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窜了身,现在跑到咱们家来捡便宜。”

游氏醍醐灌顶,可不!

就刘香草那一脚踢不出个屁的性格,打一巴掌连嘴都不知道回,就算是哭都得找个没人听见的地方,她怎么忽然一下就变成这样了?

想到自己那么大一个宅子就这样白白便宜了旁人,而且还是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游氏顿时心疼的更加厉害。

“你当时是死人?既然知道是这么回事你为什么当时不提醒我,但凡你言语一声我死都不答应淮儿把房子白给了她!”

葛妈没想到战火一下就烧到自己身上,颇有点后悔自己多这句嘴。

她倒是想说,可是谁不怕那把随风飘荡的大菜刀啊!

地主老财的命是命,劳苦大众的命就不是命了?

埋怨归埋怨,葛妈也只能在心里口嗨一下,自己后半辈子还得指望游氏呢。

于是她眼珠一转说道:“不如咱弄点拍花子药掺到饭菜里给她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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