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汪家人既然不愿直接撵走刘香草只是暗戳戳软刀子杀人,说明这家人心是黑的,但是起码还要点脸面,因此没在何小满补觉的时候来打扰她。

从打老太太病了大家才各自打饭在自己房里吃,以前的时候一天三顿都是直接去老太太房里吃,当然,自从成功娶到那位密斯谭,为了避免每次看见刘香草惹那位洋式小姐伤心落泪,汪慕淮几乎天天陪着密斯谭在自己房里吃饭过二人小世界,很少跟大家一起。

就算是这样刘香草也很少能吃到一顿囫囵饭,她要服侍婆婆先吃,等老太太吃饱了才能轮到她,那个时候桌子上残羹剩饭不说,基本上也都是凉的。

所以刘香草有胃病,消化系统也不太好。

不然就不会被一场痢疾直接带走了。

汪老爷离世又加上战乱连连,汪家从前主营的粮油生意全面叫停,只剩了东岳庙市场那边的一家酒楼还能有点进项,剩下就全都指望那几家铺子和东跨院的房租子勉强糊口。

汪家的吃穿用度也不如从前那样奢靡,午饭那顿一切从简,有时候甚至有人不来吃,一日三餐最为丰盛的就是晚饭。

到了午饭时,那位被何小满一脚踹掉许多骄矜的女佣喜鹊进来叫她,说是二小姐来了。

何小满对于她一脸喜色视而不见。

看样子喜鹊背后的主子即使不是二小姐也是与之有密切关系的人,比如谭蕊儿。

毕竟在整个汪家以及广大仆妇心里,那位见过许多大世面的密斯谭才时配得起汪家家世门第的大太太,而她不过是运气好到爆却永远都上不得台面的土家雀而已。

密斯谭是二小姐汪慕诗的同学兼闺蜜,现在又成了嫂子,两个人会共同出手整治清除刘香草这个碍眼的挂名太太,何小满并不意外。

作为一个浸淫宅斗小说多年的现代人特别理解的一件事就是,她们两个这样攻守同盟真正需要共同抵御的人并不是刘香草,而是那位出嫁不久就守寡的大小姐汪慕雪。

和四面楚歌毫无外援的刘香草比起来,这位汪家嫡女才是她们真正的敌人。

“香草,喜鹊他们家已经在咱们府上服务了三代了,你这样对喜鹊,母亲会生气的。”

果然,汪慕诗进来对何小满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

其实在汪慕诗看来她已经很客气了,因为平时她对这位嫂子都是连名带姓的叫。

何小满一脸困惑:“我每次从母亲那里回来,她都不给我饭吃,要不就是馊的,我觉得喜鹊这样做就是想叫我生病,不让我去伺候母亲,而母亲现在除了我任何人侍疾她都不喜欢,离开了我母亲会死的,我觉得喜鹊其实是想害死母亲,所以我才撵了她走。”

你说啥?

一个从来不敢跟他们辩驳的人忽然这样煞有其事的口若悬河,汪慕诗顿时就懵了。

喜鹊更是懵逼+2,刘香草说的那个喜鹊是我吗?

我什么时候想害死老太太了?

她不过是收了几个大洋,奉命不让刘香草好过而已,怎么就能七拐八绕扯到谋害老太太上面去了?

锅太大,她一个小小帮佣,背不动啊!

“你在胡说什么啊刘香草?喜鹊什么时候就想害死母亲了?”

何小满歪头看着汪慕诗:“难道不是?我昨天拉了一天肚子,晚上提前一会回来,结果刚躺下老太太又派人来找,葛妈说了,老太太只要我一个人伺候,别人都不行。可是喜鹊天天给我吃变质的馊饭,难道不是想通过害死我来害死老太太?毕竟我死了,家里就没人能照顾老太太了,那老太太离驾鹤归西也就不远了。”

喜鹊气结。

刘香草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可是组合到一起听着就完全不对劲了。

“原本我也不明白,可是我听大……听别人分析过之后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汪慕诗顿时抓住了刘香草话里的关键:“谁给你分析的?大什么?”

何小满一脸惊惶捂住嘴,再不肯多说一句。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走吧,喜鹊的事我不追究了,她……只要以后别给我吃馊饭就行了。”

何小满声音和缓了许多,小声说道。

汪慕诗明快了一个早上的心情顷刻阴云密布,感觉穿在身上的这件明黄洋绉纱泡泡袖的连衣裙都不香了。

等她们两主两仆到了老太太的春晖堂,里面早就言笑晏晏的摆了饭。

今天是两个冷荤两个素菜,几盘家里厨娘烤的点心,一人一盏杏仁茶。

葛妈扶了黑着两个大眼圈的老太太哼哼唧唧从卧房里出来,看见何小满游氏顿时勾起了新仇旧恨,一声冷哼伴着一记大白眼打包丢给了她。

何小满像是没有看见老太太的冷脸一样站起身来像往常一样伺候她用饭。

游氏看见她一边眼睛一下揩眼屎的手,嘴角抽了抽,一反常态的叫她坐下。

“听说你昨儿个身子也不大好,让葛妈伺候我吧。”

“哦。”

何小满和平时刘香草的表现一样闷声不吭坐下开始吃自己那一份。

游氏吃饭规矩大,讲究个食不言寝不语的,何小满获得刘香草记忆之后倒是觉得,这位是汪家境况越不好摆的谱就越大,总是害怕别人说他们汪家不行了。

兵荒马乱的,很多人家在这个时候都已经又开始恢复从前的两餐制了,偏偏汪家咬着后槽牙还撑着一日三餐。

何小满这也是头一次吃民国时期的食物,看哪里都新鲜,吃的东西也觉得新鲜,面对自己那份分配好的食物直如蝗虫过境,风卷残云。

坐在对面的汪慕雪有点看不下去了,皱皱眉说道:“刘香草,你的仪态呢?吃个东西成什么样子了?”

何小满一边努力吞咽口中的食物一边恭谦的微笑着:“是是,大姐说的是。”

果然吃相文雅了许多。

汪慕诗微微翘着白嫩的小手指,拈起一块棋子烧饼说道:“香草还真是听大姐的话呢。”

何小满猛点头:“嗯嗯,要听大姐的话,大姐的话都是对的,大姐的话都是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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