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碗碎了,避子汤流了一地,还溅到了狗王爷那玄色绣暗纹的华贵袍子上。

但狗王爷似乎毫无察觉。

他愣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眼神失焦,表情茫然。

良久之后,他才好似反应过来眼前的女人说了什么,嘴巴张了张,喉咙亦卡了卡,万分艰涩地问了一句,“小妖儿可是在跟本王置气?”

南鸢回道:“我心胸宽广,鲜少与人置气。”

她若真的动怒,那便是要开杀戒的时候。

狗王爷虽然狗,但也只是做一些让她手痒想揍人的事情,还不至于开杀戒。

不过这一次,她的确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想揍他。

古代君王专制世界,医学还不完善,医疗也不发达,低廉一点儿的避子汤那就是水银,多为青楼女子服用。

便是富人家用的避子汤,也是用藏红花和麝香制成。

这些东西含毒,只服用一两次的话,毒素轻微不碍事,可若长期服用,那必然有损身体。

萧洛寒说这避子汤药方是褚生秋给的配方,跟其他避子汤不一样,没有副作用。

简直是大言不惭。

便是如上个世界那样医疗发达的所谓现代化世界,研制出的避孕药也有不小的副作用。

不管是紧急避孕药还是长效避孕药,原理大差不差,都是抑制排卵、阻受精卵着床。

体内激素平衡被破坏,长期服用必定内分泌失调,严重者可能闭经,致使终身不孕。

所以说,那些为了图自己爽快而让女人服用避孕药的男人都是自私自利的狗男人。

现代世界的避孕药尚且如此,何况这个世界的避子汤。

南鸢闻到这避子汤的味儿,便猜到大致成分了。

三棱、红花、莪术……

全都是活血破瘀的凉性药。

通过凉性草药,让子宫保持一种凉性状态,以此达到避孕目的。

就算宫寒加重,内分泌失调,凭褚生秋的本事,以后也有机会再调理回来。

相比其他避子汤,副作用的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呵。

狗王爷。

南鸢撩起眼皮子看他一眼,“王爷去换身衣裳吧,脏了。”

萧洛寒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五指逐渐收紧。

在得知她这一身皮肉过于娇嫩之后,他便很少这么粗鲁了,一不留神就在那手腕上留下了几个指印。

他心里翻江倒浪,哪里还顾着这些。

男人的眉头拧得死紧,声音又沉又哑,“小妖儿,你真的不能有孩子?本王不信!你肯定是骗本王的!”

好端端的怎么可能终身不孕?

终身不孕对一个女人而言,意味着这辈子就毁了,若真的不孕,小妖儿怎么可能用这么淡定的口气跟他说话?

她定是在同他说笑。

因为他让她喝避子汤,小妖儿心里不开心,这才跟他闹脾气。

对,一定是这样!

然而,眼前的女人却目光沉静地望着他,那波澜不惊的样子让萧洛寒心里最后的期望一点点崩塌,如同手里那滑落的汤碗一样,碎得四分五裂。

女人淡淡反问:“我为何骗你?我不会用凡人之躯为任何人诞下后代。”

说着,她蹙眉示意道:“王爷,松手。”

萧洛寒攥着她手腕的手不但没松,反而更紧了,他死死盯着她,仿佛要透过这双淡漠的眼看进她的心底。

与女子对视的那一双眼竟比他发病时还要猩红恐怖。

他看不到这女人的心底,便只能哑声问她:“小妖儿,你莫非……瞒着我、服用了终身不孕的落子汤?”

南鸢沉默。

差不多吧,她第一天跟萧洛寒人肉激战过后,便让小糖给了她一颗断子绝孙丸。

听小糖说,它空间里有很多它爹留下的宝贝,除了各种手札,还有各种秘药。

这断子绝孙丸便是其中一种。

一颗断子绝孙丸下肚,终身不孕不育,无副作用,还能强身健体,男女皆能服用。

不管是中低级世界的动物、普通人、武林高手,还是高级世界的妖、魔、仙或未来异能者,统统可以服用此药,且药效不打折扣。

女人良久的沉默似乎证实了萧洛寒的猜测。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让他掏心掏肺的女人,心中一口郁气悉数转化成了怒火,沸腾着,翻滚着,随时都可能喷发出来。

“小妖儿,你当真服用了落子汤?”

男人出口的声音发颤,有那么几个字因为抖得厉害,残破不全。

他虽是男人,却也知落子汤这东西。

落子汤不光能让女子滑胎,更能令其终身不育,若剂量控制不当,甚至有可能丧命。

为了不给他生孩子,小妖儿竟偷偷服用这种虎狼之药?

她就这么不想给自己生孩子?

亏他、亏他还想着等以后等政局稳定了,就拉着小妖儿造人。

哪怕她是妖,他也不介意。

谁曾想,从一开始这小妖就不稀罕!

萧洛寒抓着南鸢的手紧到颤抖,然后在某一刻骤然松开。

他往后踉跄了一步,脸上的柔情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戾气和煞气在他的眼中肆虐。

他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怒火,才没有当场掐死这个女人。

她怎么敢?

怎么敢问都不问他就做出这样的决定!

既然她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他生孩子,又为何要留下来?

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

真以为他堂堂定北王非她不可吗?

萧洛寒因为情绪起伏剧烈,急促粗喘了几下,他阴测测地盯着女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说完,狠狠地拂袖离去。

长靴自碎碗上踩过,因为脚步沉重,碎片扎破了长靴。

被汤汁打湿的靴底在屋中落下两排残缺的湿脚印,脚印里晕开一抹血色,一直延伸到门外。

他受了伤,却丝毫未觉,几大步走远,将屋门重重关上,发出了震耳的声响。

南鸢原地愣了愣神。

这反应……有些出人意料。

不想要孩子的可是他,现在她如了他的意,他又闹什么脾气?

莫非他又反悔了,想要孩子了?

不过,他的意见并不重要,她是不会给任何人生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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