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后,付苼就开始了她的搬家,她没敢让刘瑾安一起过来整理,她怕万一到时候翻出一点什么,她这个半路而来的人毫无能力解释。
委托人在这个房子里住了三年多,零零碎碎的东西整理起来,可谓是要了付苼的老命。
委托人很喜欢收集一些中世纪风格的欧洲复古小摆件,原本摆在家里还没什么,等付苼真真正正开始收拾起来时,才发现东西多到她不敢想象。
收拾东西毫无耐心的她被杂碎的小东西弄得烦躁,后来索性直接拿了一个箱子,将同类型的小物件往里一个一个扔。
直到一个只有半个巴掌大的柱状物掉落外地。
付苼下意识地便弯腰去捡,却在看清东西外形的那一刻,整个人彻底僵住。
房间里放的纯音乐在嘲笑她的迟钝,空气在指责着她的怠慢,而她,在震惊。
她颤抖地手将东西捡起,用手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将东西拿在手里,细细摩挲着。
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呢?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恶心,明明刚开始还心心念念着的,还说什么一定会试着寻找有不有她的存在,但是明明距离这么近,她都没有发现。
口上说说,从来没有付诸行动,她就是这样的人。
房间没有印泥,就连普通的墨水都没有找到,付苼直接将印章对准了自己的左手手臂内侧,用力按下。
细密的纹路传来丝丝的痛,付苼仿若未觉,右手握着木质的印柄更加用力,金色的印面在与皮肤接触的边缘处变低,边缘的皮肤慢慢泛白,然后再扩散出一小圈距离。
等付苼收力松开时,左手手臂内侧留下了一个绯红色的印记,一条条绯红色的细线自中心而出,往边缘蔓延,最后触碰到圆圈的阻拦与之融合。
就和她右手手腕的那个黑色的印记,一模一样。
所以这个世界,苏盼也在吗?
付苼脱力跌坐在地上,看着白色反光的瓷砖,心里猛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几个月了,苏盼都没有来找她,到底是她没有时间,还是因为自己没心没肺毫不惦记她的行为而寒了心,所以才躲着没有见她。
委托人的印象里完全没有这个印章的存在,它就像是突然间凭空出现,没有一点预告也没有一点存在。
所以她现在要怎么见到苏盼。
窗外的阳光比十二月以来的任何一天都要强烈,照在她身上时,就成了神审判的神圣之光,一丝一点都在控诉着她的罪责,她成为了她与苏盼这段关系中的罪人,没有神的惩罚,她却自己进入了自责地狱。
她将印章细心放在箱子一角收好,浑浑噩噩地收拾好了剩下的东西,再也没找到任何关于苏盼的东西。
刘瑾安按照约定时间来找付苼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他喜欢的女孩坐在一堆箱子之间,阳光将她的头发洒上一层金色,发尾被阳光照得几近透明。
少女神色凝重,担任了画面里的木偶角色,僵硬地拍着pose,扯不出微笑的嘴角看不出喜怒,只有身上散发的无形的气息,在彰显着她的低落。
画面唯美且富有故事性,如果是陈列在展览馆里的一幅画,绝对是最值得观赏者驻足欣赏赞叹的一幅。
可它不是,独赏这一画面的刘瑾安,只觉得心口揪揪的疼。
他走到付苼面前站定,黑色皮鞋在视线中出现,让付苼遨游天际的思绪慢慢回笼,她慢慢抬头,满载脆弱的眸子撞进刘瑾安视线。
被自己亲手抛弃的少女盯着来人,睫毛微微颤抖着,她觉得她现在可能需要一点光,不是窗外的阳光,而是来自眼前这个男人由爱意交织出的光。
男人没让她失望。
他慢慢弯下腰,右手抬起她的下巴,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眼睛闭上。”
两把黑色的小扇子慢慢放下,与另外两把小扇子接触,然后紧紧贴合。
男人的吻带着十二月的暖阳,带着四月里的清新柠檬香,还带八月的果冻的柔软,就这样,降落在她唇上。
神的赏赐。
神的慷慨爱意驱散了少女周身的阴霾。
刘瑾安离开付苼的唇时,一滴承载着感谢的眼泪划至少女颊边,然后慷慨的神温柔地收下了这滴感谢。
金色的阳光自认为比不上神的温暖,开始齐齐撤退,暗下来的房间映着灰色。像是一个无形的巨大十字架,朝他们投下阴影。
为他们这场神圣的解脱画上圆满的句号。
“我要抱你。”
不是“我想抱你”,也不是“我可不可以抱你”,是一条镇重的不容反驳通知。
受了馈赠的少女贪得无厌地继续提出要求,神依然没有拒绝,高大的身形替她挡住了又出现的阳光,将她庇护麾下。
刘瑾安不知道付苼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只会做一件事:陪着她。
她要拥抱他会给,她还有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他突然不想做她人生路上领路人了,做个时刻保护她的后盾,也不是不可以。
直到把付苼收拾好的东西搬上了车,再从车上转移到他们的家,付苼都一直垂着眼眸,偶尔有几次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丝毫不见往日的活力。
刘瑾安将她的状态都尽收眼底,他只沉默着替她做好一切,然后时不时地给她拥抱亲吻,再柔声地同她说接下来的安排。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在付苼不愿意说之前,他也不会硬逼着付苼讲。
付苼是单独的个体,更是一个成年人,他要给她足够的空间,给她足够的信任,坚信她能自己从失落的泥潭中发现另一个奇妙世界。
然后高兴的与他分享收获的喜悦。
他最多只能在一旁给予他鼓励与她想要的帮助。
付苼的低落持续到了晚上。
刘瑾安才刚掀开被子躺下,付苼就快速地朝他移动缩在他的怀里,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在拥抱她的保护兽。
她可能需要自己了。
刘瑾安拍着她瘦弱的背脊,上面凸起的小包有些硌手,让他更加心疼。
“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别担心,你有我在,愿意和我说说吗?”
不愿意也没关系,他虽然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