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闪电般的一剑飞速而来,苟剑完全呆滞住了,在他眼中,那一道剑气闪烁着凛然的白芒渐渐地占据了他墨黑色的瞳孔。
墨泪高速回撤,想替苟剑挡下那一剑,居然惊奇的发现完全来不及,立刻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一边奔跑一边将手中的重剑猛地甩出,只见一道火红迅速旋转飞驰离手而去,准确的击中了那一到即将落在苟剑身上的剑光。
随后砰的一声巨响,弑血重剑被直接撞上天空,可那一道剑光只改变了一丝丝方向,还好只是从苟剑胸旁划过,带起的一连串的血珠,相互冲飞出去,掀起了一阵尘埃,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好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之伤的苟剑,正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势,莫生见一剑击空,旋即再一挥手,一道剑气再次脱手而出,飞驰而去。
与此同时,墨泪迅速双脚蹬地,跳上半空,猛都握住剑柄,迅速向下坠落,砰的一声落在苟剑身前,重剑插入地面,双手迅速发力,极荒天火不断地涌入剑上,闪现耀眼红芒。
剑气瞬间击在墨泪剑上,墨泪如同遭遇万丈洪水的拍击,连剑带人瞬间向后滑退,苦苦咬牙坚持。直到这时苟剑才缓过神来,死死的抵在墨泪背后,跟着一起向后滑退。
莫生轻喝一声,再次一挥手,又是一道剑气脱手而出,同时淡然道:“能挡下一剑,能挡下第二剑吗?”
剑气迅速而至,两道剑气合二为一的一瞬间,墨泪和苟剑瞬间被拍飞出去,轰入沙地之中,带动着尘土不停地翻滚数十步。
林小木惊恐地放声大叫,“墨泪,苟剑。”
随后她尝试着站起,可由于脚上的伤势过重,再加上刚刚施展出来的尘封之阵,元气消耗枯竭,早已虚弱的形如枯槁,再难站起。
直到此刻,她终于明白完全过来,没有一丝逃跑的机会,对方能御剑数百米,要在如此怪物手上逃走,简直是痴人说梦。
原本无力的林小木,此时显得更加无力,静静的瘫坐在地上,万念俱灰。
尘土之中,二位少年彼此手搭手都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出尘土中,他们脸上布满了细小的伤痕,细小的沙土混合着粘稠的血液紧密的贴合在他们的面目之上,如同刚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两只恶鬼,恐怖如斯中带着几分惨不忍睹。
墨泪此时完全想象不出能够制造出逃跑的机会,哪怕把师父给他的不知名的玩意丢出去,恐怕不赢得意思时机,也是徒劳无功的。
他渐渐地提剑向前,大声咆哮道:“你不是要杀我吗?放了他们两个?”
莫生哈哈大笑,静静的摇摇头,笑着道:“弱者没有资格谈条件,你生命中的最后一丝荧光,难道就是用来祈求吗?要知道:往往弱者的祈求,毫无任何人在乎,甚至有可能,得到事与愿违的结果。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要么成为强者主宰别人,要么被别人主宰。当人一旦表现出一丝懦弱时,你就会被无情的践踏,所谓的尊严永远和弱者毫无关系。所谓的生存,也顶多只不过是蝇营狗苟的活着。”
墨泪不再说话,静静思考,若是灵海中的八热地狱若是完全释放,必会反噬全身。
可这样也能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哪怕是死,也要拼命的解决身前这的这个家伙,这样才有可能让那两个傻到家的家伙,平安的活下去。
在山上时,他曾尝试将灵海中的八热地狱催发到一个极致,可由于修为的限制,不能维持很长时间,而且若想继续扩大,必定会失控反噬,会被自己身上不断冒出来的极荒天火吞噬殆尽。
他体内的元气也即将枯竭,要想控制八热地狱,也只会越来越难,现在已经别无选择,唯有拼死一战。
墨泪静静的提剑向前走,缓缓地将体内所剩无几的真元一点一点的释放出去,灵海中八日地狱瞬间汹涌膨胀,
墨泪立刻感到无穷无尽的力量涌上全身,随后平静道:“不管发生什么,从现在开始直到我倒下,都不要靠近我。”
苟剑剧烈的咳嗽两声,刚想询问为什么?却看见墨泪浑身气势大变,熊熊火焰汹涌而出,其中夹杂着一丝一缕的暗红色气体,显得格外妖艳恐怖,那一双猩红的瞳孔也急速扩张,仿佛即将充斥着整双眼眸。
原本肆无忌惮的狂风仿佛也感受到了这凝重的气氛,瞬间收敛肆无忌惮的身姿,借风起势的狂沙,也缓缓飘落在地上,放下了癫狂的姿态。
莫生看见这一幕,反而更加兴奋了,负在背后的双手,自然下垂,大声道:“灭世之子,就让我看看你最后生命中的荧光,能强大到何种地步吧。”
墨泪猛喝一声,像发了狂的直接冲了上去,手中的重剑一丈剑气间隙瞬间爆涌,如同一条火龙庞璇在剑上。
莫生瞬间脸色突变,真实面目暴露无遗,浑身杀气大涨,无风膨胀的衣物中冒出淡淡白光,尽管浑身显得格外洁白,但始终难以掩饰他那无与伦比的杀气。
他大笑一声,爆喝道:“很好很好。你是我见过的杀气最重的人,不愧为灭世之子,今天就让我来好好会会你。”
莫生痴笑成狂,猛地伸出二指,化作一道充沛剑气,浑身一动,踏步腾空而出。
一红一白的两道身影,迅速在茫茫沙地上晃动,肉眼难以捕捉,一瞬之间,红白两道光芒相互碰撞闪烁,击气尘埃滚滚,戾气汹汹。
林小木和苟剑看的目瞪口呆,眼珠不停地跳状,捕捉着两到稍纵即逝的身影。片刻之后在左边,一息之间在右边,弹指一瞬在半空,倏然之间在尘土之中,仿佛一瞬之间,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
红白两道光芒,不停地碰撞冲击,在地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裂痕,眨眼之后,掀起冲天的尘埃,如今涛骇难般的蔓延而来。
两指化剑的莫生,脸色是极为平静,迅速挥舞的手中的剑气,轻描淡写,娴熟万分。墨泪面目极其狰狞,挥舞着手中的重剑,剑上萦绕着火龙,仿佛能吞噬一切,澎湃浩然。
二人几乎同时跃起腾空,一直向上对抗了数十剑,难分高下。忽然,莫生高举手臂,手上的剑气迅速汹涌澎湃,猛地劈下。
墨泪用剑一挡,瞬间化为一道火光,猛的向地面坠落,轰入地面,震裂出一圈一圈的深坑,掀起尘土向四周推进。
林小木和苟剑急忙抬手遮挡双眼,透过指缝,穿过朦胧尘埃,一道白色的流光仿佛化作一道剑气,呼啸冲刺,猛地落下。
墨泪整双眼眸即将变得火红如血,身体上出现一道一道火红色的裂痕,皮肤也渐渐地呈现焦炭色。
墨泪看着冲自己笼罩而下的剑气,忽然爆喝一声,浑身火焰冲天而起,一道火柱在这茫茫荒漠之中,直冲苍穹而去。
莫生不惊讶反喜,大笑一声,兴奋痴狂道:“来的好,曾已一剑斩大河,今用二指破天火。”
话音刚落,莫生忽然停下俯冲的身体,手腕一转,调转剑势,该刺为劈,猛地一剑劈下,巨大的白色剑光,瞬间将冲天的火柱斩裂,笔直而下,击向墨泪。
墨泪面目狰狞无比,猛的翻转身体,扑腾躲闪。
莫生如同树叶一般飘落在地,看着空中的漫天尘沙,轻挥宽敞的衣袖,掀起一阵飓风,吹散了尘土。显现出一道人影。
能莫生终极的一剑下存活下来的人,世上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清。
而就在此时此刻,不远处的那人手中拄着剑,一点一点的慢慢爬起,如同,从地狱里刚刚探出身体的恶魔一般血痕累累,恐怖如斯。
莫生很难想象那位如魔般的少年,遭受如此大的重创,为何还能站起?为何还能缓缓的拔出插入地面的剑,再次俯冲上来,似乎跟没受伤一样,动作速度力道:几乎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更加强烈几分。
一念之间,他似乎都想过去拿地魂,可这种想法很快就消失了,一是在短时间内没有机会,二是确实还没有要使用的必要。
站在远处的小光头余悟,笔直的抱着地魂剑站在原地,看着殊死搏斗的师父,不知为何余悟依然漠不关心?反而缓缓地闭上了眼,静静的感受,额头之上诡异的冒出一滴滴的汗珠。
其实墨泪并不知道:此刻他早已毫无意识,完全被已经失控的八热地狱操纵,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他丧失意识前的最强烈的执念。
若是以此刻状态维持下去,不知是墨泪先被吞噬殆尽?还是莫生率先败下阵来?反正无论哪一种,他都会落得个尸骨无存之境。
墨泪此刻的意识,仿佛在做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他看见天空崩塌,那位蓝色瞳孔的男子,如受惊天重击,如临地狱焚身,他的身体纷纷瓦解。
天空极北方崩开一个血红色的窟窿,窟窿里头发出万道玄光,蓝色瞳孔的男子的身体在那万道玄光渐渐消磨,最后仅残存一丝微弱的白光飘落大地。
血红色的窟窿之上,有一冷面女子,冷漠看着这一切,面带狞笑,扶手之间消失于九天玄空之上。
他一脸困惑,并不知道这是哪里,总感觉那位蓝色瞳孔的男子似乎在哪见过?但始终想不起来了。
弑血重剑中,盘腿静坐的贺森忽然睁开双眼,露出极为惊恐的表情,看着四周蔓延而来的火势,瞬间心中大惊,急忙顺着剑柄,飘入墨泪身体。
墨泪的意识之中,旁边忽然多出一个老头身影,简直将墨泪吓坏了,连连蹦打了两下,惊恐未定,破口骂道:“怎么又是你这个鬼啊?不再剑里面好好待着,还准备缠着我不放了。”
贺森懒得和她计较,急忙义挥手,将外面打斗的所有场景,呈现在他面前。他好奇地盯着那一幕幕画面,忽然尖叫,忽然失落,忽然咆哮,忽然大吼,忽然拍手叫好,像一个看戏的观众。
“好,打的好,给我搞死他。”
贺森无奈的摇头,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墨泪忽如奇来的一声大吼,吓了一跳。
贺森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他,苦口婆心道:“你还待在着,会被那莫名其妙的火焰吞噬掉的,还不快滚出去。”
墨泪表情逐渐地变得失落,轻声道:“我知道会死,出去也会死。何不放手一搏?搞死那个狗畜生,至少还能救下一个傻姑娘和一个傻小子呢?我求之不得呢。”
“你放屁!”贺森大吼道:“我敢保证,你若不出去肯定会先被火焰吞噬,一点渣都不剩,而那个俊俏后生顶多受一点皮肉之伤,更何况对方压根就没有使出真本事,你是不可能杀了那人的。”
墨泪更加失落了,坦然一笑后,说道:“那又怎样?我尽力了,连命都丢了,也救不了那两个傻到家的人,我也没办法。”
贺森急忙道:“不,不。你若此时出去,一定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对方现在似乎很享受,他此刻满脑筋都在想着如何对战,你若此时出去,稍微耍一点手段,必定可以逃走。”
墨泪摇头叹息,悲伤道:“可惜已经晚了,我体内已毫无元气,无法压制八热地狱,更加无法操控极荒天火。”
贺森迅速说道:“我帮你。”
随后他虚无飘渺的身体瞬间大放光芒,墨泪感觉一丝一缕的元气注入体内,狂躁的八热地狱瞬间收缩。
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完全失控的墨泪犹如一只不知痛苦的死面阎罗,恐怖又无声。
墨泪渐渐恢复意志,血红色的眼眸慢慢收缩,慢慢露出眼白。
片刻后,他感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皮肤已变成焦炭般的颜色,出现一道一道的火红色的裂纹。
莫生难以想象,这个像似从血浴里走出来的少年,被他一次又一次的击倒,一次又一次的诡异站起,似乎力量不但没有变弱,反而变强了。
于是他不再着急攻击,于墨泪拉开一段距离,静静的观察。
墨泪见到对方不敢轻举妄动,瞬间计上心头,缓缓地掏出师父给小球,随后迅速的将弑血重剑向右边丢了出去。
不果不其然现在的莫生完全不敢轻视犹如罗刹般的少年的一举一动,一丝心神放在丢飞出去弑血重剑上。
墨泪趁机拔掉小球上的线,向对方抛去的同时,身形一闪,一把抱起林小木,大叫一声,“苟剑,跑路啦!”
苟剑闻声而动和墨泪一起向前窜去。
莫生静静的看着即将远的身影,哈哈一笑,癫狂道:“没那么容易。”
刚想出剑,却没想到毫不起眼的小球忽然爆炸,掀起的滔天气浪,在他毫无防备之下,将它拍飞数米,衣物瞬间裂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莫生眼神中露出一丝不可思议,收敛好浑身杀气,重新变得儒雅温和,转身迈步向前走,喜悦道:“徒儿,快跟上。”
痴痴的光头小男孩余悟,小跑了几步,跟了上去,随口道:“不追吗?”
莫生嘻嘻一笑,摸着对方光头,温和道:“不必追了,灭世之子反正有的是人会杀他,光我等何事。若是再追,可真就要在这荒漠过夜了。”
余悟并没有因为师父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的可耻行径感到不屑。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
“对了,徒儿,他们的招式都学会了没?”
“会了。”
“嗯,那就好。不枉费为师大老远的来这里一趟。回到剑门,为师就正式开始教你修行,你一定能成为天下最强人,说不定哪天都能上天与合道大帝比肩。”
余悟平静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与师父对话大约就是这么个腔调。
“徒儿,想啥了?心不在焉的。”
“在想那人会不会喜欢我念经?”
“谁呀?灭世之子。”莫生纳闷道。
余悟没说话。
“他奶奶的该不会是那位漂亮的姑娘吧?”
他还不吭声。
莫生语重心长道:“徒儿啊!小小年纪就想女人了。咋会有太大的出息呢?别想了,有为师听你念经,就够了。”
抱着帝魂剑的小光头余悟平静道:“可是你总说,每次听完我念经之后,一个脑袋两个大。”
莫生笑了笑,“确实是啊。”
其实,当时在街边看见这位五六岁脏兮兮的小娃娃时,并无任何好感,对方就是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他,捧着双手,向他乞讨一文钱。
那时候,杀气正盛的莫生又怎会做这种善良之事,刚想让对方成为自己地魂剑上的一道冤魂时。
怎料对方了无惧色,静静的闭眼,自言自语的口中念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瞬间使他杀气大消,差一点连剑都摸不稳了。
经过一番了解后,才知道最为小孩口中所念的就是他自创的经文,随后发现他天赋极高,所有事物主要被他看上一眼,就能牢牢的刻画在他心中。
如此奇人,莫生立即便想收他为徒。
面对一代大剑圣蹲在地上,苦口婆心的求着这位小孩,余悟仍然无动于心。
大剑圣仍不死心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做,静静的跟着他,陪他一起到处乞讨,在那一年内,真真走了一千里路。
终于有一天他答应了,原以为是自己的倔强劲感动的对方,结果呢?对方只是平淡的回答了一句,你太烦了。
随后还制定了三个规矩,一不准烦他,二不准随便杀人,三不准逼他做事。莫生当场答应了。
这位告奶奶求爷爷才收来的徒弟,整天带在身边,生怕对方跑了似的。并没有教过他任何修行,只是带他见多识广,为的就是日后创造出一位绝世天才。
可这位光头徒弟也真是极不简单,随手写的一篇经文小楷,居然受到了皇后娘娘的喜爱,瞬间在民间传开。
倒不是他的字写的多么多么的好,而是内容写得格外的玄通豁达,让人读上一遍,便能静下心去。
余悟忽然开口道:“师父,你有喜欢的女人吗?”
“没有啊!喜欢你,算吗?”
“我看师父你,挺喜欢大师兄养的那只老母狗的。若是师父实在喜欢的厉害,我厚着脸皮,向师兄讨要过来,给师父暖暖床。也是极好的。”
莫生瞬间哑口无言,永远都说不过这个小家伙。
“师父。你咋不说话了,想啥呢?”
“不想说了。”
“为啥不说呢?该不会想大师兄养的那条老母狗了吧?没事,过几天就到家了,我第一时间帮你去讨要,实在不行,偷我也帮你偷回来。”
“你再说,为师可真就要动手打人了。”
“……”
这对被圣剑门誉作五百年来最天资卓绝的剑侍和剑冠,为何在一起就会说一些与高手风范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最后一丝阳光也消失在地平线下,黄灿灿的荒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一条昏暗线迅速延展,师徒二人踏着最后一丝阳光,缓缓地消失在尘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