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天尤人的,还当自己是什么丞相府公子哥啊,我呸!还敢让大爷我做奴才,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脸。”朱二狗拿了酒,坐在桌上喝,嘴里骂着什么。
十三就坐在朱二狗的身后,将这一切听得清楚,慢慢低下头,将脸埋在空碗中,眼神隐晦暗色晃过。
丞相府流放,朱二狗作为丞相府的走狗,怎么会出现在建安城……
当初三脚之恨,十三铭记在心。
倘若没有苏卿安,他一定会被朱二狗打死,公主给的银两,在危难之际救了他母亲的性命,十三性格睚眦必报,恩怨分明,可惜一直没有感谢苏卿安的机会。
朱二狗越想越生气,酒喝高了,话也多,完全没个把门,就一溜烟儿出来了,听的十三心惊肉跳。
他也没注意身后的人,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十三眯了眯眸,脚步无声跟上去。
做乞丐这么多年,十三最擅长的就是怎么跟踪,怎么跑。
…
声势浩大的宫宴定在四月十六这一天。
永临三十六年的四月,是个乍暖还寒的季节。
那天,是个艳阳天。
几乎和褪色的画卷重叠。
皇宫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泛着靡靡之色,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王孙贵族,才子佳人,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气氛很是热闹,一大半的话题,全部都是一个人——岑烬远。
这位一身可挡万人敌,一剑曾当百万师的年轻将军,逆水而战,以少胜多,七场战役,打出大梁的辉煌,天下的敬畏!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肯定得来。”有人笑着对聂成业说:“这岑烬远什么来路,风头都快把你压下去了!”
聂成业面上不露声色:“得勇将,是大梁之幸。”
“我倒要看看这人到底什么架子,归京到现在一面都不曾见过,怕不是不及成业的千分之一!”
“也有可能是青面獠牙,不敢露面哈哈哈!”
众人哄笑之。
友人附身在聂成业耳边低语:“我可听说昭懿公主前不久还去定北将军府拜访过,她也到了适嫁的年龄,你这三年可别给别人做了嫁衣。”
“不会。”聂成业哂笑,胸有成竹,“卿安不会嫁给别人。”
聂成业上一世的记忆,是永临三十三年春,苏卿安死于宫中,万箭穿心。
后来苏子恒登基,册封苏茉欢为朝阳公主,赐尽荣宠,他也与苏茉欢成婚,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佳偶天成。
可是后面发生的事情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
聂成业也记得,苏卿安死于逼宫的那天晚上,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名暗卫也出现在了皇宫。
他的名字叫做岑舟!
如今一切的走向截然不同,岑舟彻底离开建安城,苏卿安也没有死,他们不会在一起。
苏子恒看到他,存心拉拢:“成业,宴席后去东宫喝一杯?”
聂成业摇头:“不叨扰太子殿下。”心中冷笑,上一世他扶持苏子恒登基,才发现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庸才!昏君!
短短在位几年时间,便斩杀忠臣无数,奢侈度日,弄得天下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苏子恒是整个大梁的耻辱,硬生生毁了先帝一世英名。
这次,聂成业怎么也不会让苏子恒登上那个位置。
如果可以,他为什么不能当皇帝?
他会跟苏卿安好好在一起,许她为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好好爱她,庇护她,不会让她落得跟前世一样的结局。
苏子恒转身,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好你个聂成业,全靠着本太子起家,如今还敢当个白养狼!
苏子恒安慰自己,拉拢不了聂成业,还有一个岑烬远。
他必须要让岑烬远成为他的人,绝不能让父皇或者苏卿安抢先一步下手!
思绪飞转,苏子恒抬起头,想到某些事情,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苏卿安。
那边,顾飞白溜达一圈,收集了大家对岑烬远的印象,然后兴致勃勃问苏卿安:“卿卿,只有你这个月见过定北将军,你说说,他到底是俊美无双,还是丑陋见不得人啊?”
苏卿安:“不以相貌论长短。”
“好卿卿,我就好奇!”
“我也没看到过他的脸。”苏卿安无奈道,仔细回想着那日见面的画面。
说来也奇怪,她这三年总能梦到岑舟,自从见过岑烬远那日后,就再也没有做过梦。
那日阁楼昏暗,屏风半遮半掩,依稀能瞧出半道身影,心头没由来的鼓胀发涩,细细斟酌道,“应该不会差。”
“将军真的俊美。”秋听竹听着在场的人议论纷纷,有些人出言诋毁,气的脸色都有些红,急急出声。
顾飞白同情的看她:“你完了,你坠入爱河了。”
顾飞白觉得秋听竹的话可信度不大,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
“卿安。”
声音由远及近,聂成业走到了苏卿安面前,眸中暖阳和煦,关切道:“这次宫宴备的酒是草原上贡,极烈,你身子不好,少喝些。”
苏卿安微一点头,态度不远不近的。
聂成业在苏卿安身边坐下:“听闻你前阵子见了定北将军?”
“当然,定北将军风姿卓越,岂非一般人可比。”顾飞白意味深长的吹了声口哨,眉眼一派风流,替苏卿安回答。
聂成业微顿。
岑烬远?聂成业倒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物,上一世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他心中疑惑,衡量着这到底是哪方人物。
“南宁世子并未见过定北将军,怎知他为人如何?说不准是青面——”
话说到一半,气氛倏然寂静,随即整个大殿中的所有人齐齐跪到地上,恭敬道。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视线中,最先看到的是明黄衣角,金龙威武。
梁帝缓步走来,身边竟还有一道年轻修挺的身影,一袭黑衣,冷漠瘦削。..
梁帝正笑着跟那人说话。
没有帝王的准许,所有人都不能起身,尊卑极度分明。
苏卿安垂着眸,一抹玄色衣摆从眼前经过,在她面前驻足了两秒。
视线停留,清晰看到上面的冷冽云纹,流淌着深色的光。
一颗心随之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