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这样,那倒是可以满足你。

这夜,睡在扈南歌身旁的多洛莉丝,做了一个梦。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到了过往这些年多洛莉丝和妈妈的相处。

那些被多洛莉丝忽略的细节和情感,在睡梦里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天光大亮时,多洛莉丝睁开了尤带着泪痕的眼睛,她的身旁已经没人了。

“醒了吗?出来吃早餐了。”

扈南歌推开了房门,看着她说道。

“……嗯,好。”

多洛莉丝跑到卫生间去洗漱,脑海里还在反反复复想着昨夜那个梦。

真的只是梦吗?

可那些经历,确实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还有一些快要忘却的影像。

多洛莉丝走出房间时,早餐已经摆上了桌子。

道尔夫对多洛莉丝的到来已经习以为常了,跟她笑了笑,也没多问。

“你们两个小家伙慢慢吃,我先去上班了。”

“好,叔叔慢走——”多洛莉丝乖巧应道。

扈南歌专心吃自己的早餐,道尔夫想了想,又从门口撤了回来。

“妮妮,爸爸要去上班了,你就没个表示?你看多洛莉丝,多有礼貌。”

“您老慢走不送——”扈南歌翻着白眼,做出敷衍的恭送的模样。

“孩子越大越不可爱~”道尔夫感叹着出了门。

多洛莉丝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脸上闪过羡慕之色。

“妮妮,我还挺喜欢你和叔叔两人的相处模式的。”

“我和他?互相嫌弃吗?”自从发掘了道尔夫的本质后,扈南歌对他可就嫌弃得不轻,一天不损他几句浑身都不太舒服。

“对啊,虽然你们俩总是在互相嫌弃,可气氛却很轻松,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会开心许多。”在她家,这样的情景只怕永远都不可能出现。

“我们家以前也不这样,氛围也很压抑,比你家可能就好一点。”

“嗯?”多洛莉丝诧异,“是这样吗?好难想象啊。”

对于温妮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她搞不定的吧,每一段关系都是游刃有余。

“以前我和道尔夫每天都说不了几句话,在一块吃早餐,重复的永远是那几个无聊的话题……他也并不怎么在乎我这个女儿,嗯,可能现在都还一样。”

“你爸爸不在乎你这个女儿?不会啊,我看他对你很好。”

“对我是还可以。不过多洛莉丝,并不是所有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的,有些人天生比较情淡,甚至是冷漠。以前的我,也渴望能得到他更多的关心,但后来我慢慢接受了他愿意尽责照顾我、却不会多爱我这个女儿的事实。”

这种事情,是能这么坦然接受的吗?

多洛莉丝惊了。

“而当我接受了这一事实后,我的世界一下子开阔了。与其想方设法地去讨好他,努力靠近他,还不如尽情地做自己。心里不爽就说出来,用自己最喜欢最自在的方式去与他相处。”

“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做出改变时,他照例在吃早餐时拿出报纸,一边问我在学校的学习情况,一边看着财经版块。我酝酿了许久,尔后笑着对他道:‘爸,你的牙齿上粘了片生菜叶子。’”

“他拿着报纸的手抖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起身,回到了房间。过了几秒钟后,他严肃着脸出来:‘没有生菜叶子,你这是在对我恶作剧吗?’我嚼着香肠,笑得很欠扁。‘是啊,就是在耍你,跟我说话能放下你手中的报纸吗?’”

多洛莉丝张着小嘴,都听入迷了。

“那后来呢?”

“道尔夫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就好像先前根本不认识我这个女儿。我呢,拍拍手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跟他说:‘实在没有话题也可以选择不开口,我并不介意餐桌上从前到后保持沉默,无聊的话题只会让我更加难以下咽。我知道你每次和我说话时拿出报纸是为了掩饰尴尬,但配合你表演的我更尴尬。身为精英却不懂得如何与女儿相处是有些丢脸,却不要太正常,勇于接受这个并不完美的自己,以后你我都怎么自在怎么来吧。’”

这毫不停顿、劈里啪啦的一大段话将身为律师的道尔顿都有些说懵了。

都不敢相信,那个平时在他面前,总共没有几句话的女儿,突然间变得这么能说、口才还这么好了。

“我拿上了书包,准备去上学,在经过他身边时,又给他来了一击。‘别这么吃惊,老爸,小孩子就是会成长得这么快。大人一个不留神,他们就会超出你们的想像。加油吧,老爸!’”

多洛莉丝听到这儿,对扈南歌是佩服得不得了。

“妮妮,你也太敢了吧!你真跟你老爸这样说的?”

“这有什么?他是我爸,就算将他给惹毛了,顶多抽我一顿,还能怎么滴?”呵,想抽她,也得逮着她人啊。

“我就不行,做不到的……”

多洛莉丝摇摇头,这些事情听着是很刺激,但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模仿不来,她家的情况也不太一样。

“我说这些,可没有要你跟我一样做的意思。”

“?”

扈南歌郑重一拍她的肩膀,“我能看开,但你却做不到这样洒脱。你内心深处是极为渴望妈妈的爱的吧,真想要,那就竭力去争取啊。”

“可我……”多洛莉丝缓缓握紧了拳头,有那样的冲动,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我都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意我。”

“你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呢?也许在你渴望她的爱时,她更加需要你这个女儿的关怀和靠近——”

多洛莉丝蓦地抬起头。

可很快,眼里又再次犹豫了起来。

“你怕她再一次推开你?”

“……嗯。”

“那你就把你心里所有想说的话都喊出来,甚至是骂出来。就算那样还没结果,至少你痛快了不是吗?”

“我、我真的可以吗?”

“这是为了你自己,多洛莉丝。如果当你勇敢地跨出了一大步,身为母亲的她仍然不愿意为了你这个女儿走出泥潭,一次次伤害践踏你,那你就对她别有过多期待了吧。”

多洛莉丝猛地攥住扈南歌的手。

这种事情,只是说说,多洛莉丝都受不了。

“我是认真的,否则你还想为了一个堕落的母亲,压上你全部的未来和人生吗?”

这话乍一听太凉薄了,可却道出了惊人的现实。

按照多洛莉丝如今的情况,如果她妈妈还不做出改变,继续跟那些垃圾男人纠缠不清,那多洛莉丝难免有一天会遭逢不幸。

她在那样一个家中,到底能忍受多久?

真的出事了,再想逃可就来不及了。

其实要不是扈南歌,多洛莉丝可能已经遭到那些男人的毒手了。

“这种话你不爱听,我其实也不想说。说你妈妈不好,你可能还会怨恨我。我们俩是好朋友,但你自己家的事情,我没法干涉太多。我只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为你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有些问题,还需要你自己考虑清楚。”

多洛莉丝抓住扈南歌的手,摇着头:“妮妮,不会的,你对我好,我知道。我怎么可能会因为你说了几句实话,就生你的气、怨你呢?”

除了扈南歌,也没有人这么在乎她了。

她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

“那就去吧,不管什么结果,早点搞清楚对你更好。理清了这一团乱麻,你才能重新找到你要走的路——”

扈南歌在说这话时,身上有着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完全没有的冷静理性。

这样的坚定可靠,哪怕她还只是个孩子,说出来的话就不由让人信服。

多洛莉丝忍不住想:温妮,该是个内心多么强大的人啊。即便也会遭遇到迷惘、失望,可她总是能迅速走出来,骄傲地前行。

她就算做不到温妮这样,至少也要变得更勇敢一些!

“嗯!”多洛莉丝重重点了一下头。

她已经不想再继续纠结下去了,竭尽全力去做一次争取,如果还没有任何改变,她要积极为自己的人生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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