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项煊亥离开后,千秋立刻踏进了门。

她本想要将早早准备好的温水送上,为婴浅润一润喉,但打眼一瞧,却见她手里捧着茶杯,正在慢悠悠地抿着。

“姑娘可莫要擅动!”

千秋有些急了,还以为是婴浅耐不住渴,自行过去倒了水。

她腿伤极为严重。

此时的状况更正处在凶险当中,若再胡乱折腾,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同常人一般行走。

“这若是再伤着了,可该怎么办?”千秋连忙走到床前,盯着婴浅的小腿,口里连声道个不停:“姑娘此时不同从前,日后那些人,已不敢再随意欺辱你了,正是因此,才更应该好生珍惜着自己。”

婴浅听得云里雾里。

感见到了千秋的担忧,她晃了晃空茶杯,道:

“我没乱动,这是”

婴浅嗓音一顿。

顶着千秋迷惘的目光。

她清了清喉咙,才道:

“王上给端来的。”

千秋一怔。

向来鲜少有情绪起伏的脸上,此时竟清晰地浮起一抹惊愕之色。

被无数臣民百姓所敬仰畏惧的暴君。

那高高在上。

凌驾于世间万物的帝王。

居然会屈尊降贵的,伺候起了婴浅这个敌国公主?

他可是从不近女色。

即使是被大多朝臣暗中确信,最有可能步入后宫的曲琳琅。

在项煊亥面前,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僭越失礼。

然而婴浅

却已经嚣张到了让暴君为她亲自端茶倒水的地步?

这是何等纵容!

千秋瞪圆了眼睛,连离口的话都不如方才来的利索。

“姑姑娘,王上亲自倒的茶”

她的手哆嗦着。

甚至不敢去接婴浅手里的空茶杯。

婴浅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心想着这得是多大的心理阴影,才能给孩子吓成这样。

她将茶杯塞过去,问:

“等下吃什么?”

“姑娘身体尚还虚着,用不得荤腥油腻,得用的清淡一些。”

千秋这才缓过神,如捧着什么奇珍异宝般的,小心翼翼地放回茶杯。

等这之后。

她走到门口,从其他婢女手里,接了个盛着炖盅的托盘。

米香在瞬间溢满宫殿。

婴浅的脸也随之垮了下来。

似看出她的丧气,千秋抿着唇,左右张望了一圈,然后做贼似的,从怀里摸出了个油纸包。

“只只能吃这一个,晚些也不可吃了。”

婴浅瞪大了眼。

看着千秋慢慢拆开油纸包,露出里面还冒着热气的熏鸡腿。

“好姐姐!”

婴浅忍不住欢呼一声。

接了鸡腿塞进嘴里,她含糊不清地夸赞着:

“我最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千秋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勾了勾唇角。

她站在一旁。

等婴浅把鸡腿吃完,又将骨头重新包进了油纸,小心藏回到了怀中。

等做完这一切。

千秋打开炖盅,将熬煮到香浓软糯的粥送到婴浅面前,轻声道:

“对了,姑娘之前昏过去了,不知后面都发生了些什么吧?”

“怎么了?”

婴浅垂着眼,没滋没味的舀了一勺粥。

千秋将声响压的更低,道:

“王上动怒,抱着姑娘离开前下了吩咐,在姑娘未康复之前,不管是安宁郡主还是曲姑娘,都要在殿里跪着。”

“连曲琳琅也被罚了?”

婴浅这才有些惊讶。连忙追问道:

“有多久了?他们还在跪着呢?”

“已有一天一夜了,不仅都在宫殿里面跪着,水米也未进,吃了好大的苦头。”

“其他人饿着罚跪也就罢了,竟连曲琳琅也跟着一起,他还真是”

婴浅喃喃道了一句。

颇有几分惊讶。

千秋迟疑着,还是半跪在床边,道:

“姑娘,恕奴婢多嘴一句,王上这些年间,待曲姑娘是有几分特别,但也因王上朝政繁忙,身旁并无其他女子的缘故。她若是和姑娘比起来,可就真是千差万别了。”

米粥进口。

带来一阵温热的慰藉。

婴浅喟叹一声,向着千秋没心没肺地笑了笑。

她心里知晓。

凭借此时项煊亥,仅有的十几点好感度。

断然不会为她做到如此程度。

之所以会惩处那一宫殿的王孙贵族。

与其说是因为婴浅。

倒不如是那些人自己犯蠢,冒犯了天威,惹了项煊亥不快,才会落到如此地步。

婴浅吃完了粥,一抹嘴,道:

“过去看看吧。”

千秋立刻摇头,忙不迭的阻拦道:

“姑娘,此时天色不早,再加上你的腿”

“找个拐杖就行了。”婴浅摆了摆手,随意张望了一圈,没找见拐杖,她又随口道了句:“没有拐杖的话,找个树枝过来也可以,我这只是皮外伤,犯不着那么娇气。”

小伤?

千秋此时一想到她小腿鲜血淋漓的模样,心口仍有些发闷。

但她阻止不得婴浅。

只能找了个拐杖,又吩咐了轿夫等在门口。

千秋小心翼翼地搀着婴浅,直到上了软轿,她也未松下一口气。

再次踏入熟悉的宫殿。

不过眼前所出现的,再不是那副歌舞升平的景象。

那些昨日还只用余光睨着婴浅,仿若正眼瞧她,都会被沾上脏污的王孙贵族们,此时各个面如菜色。

他们身上散发出古怪的恶臭,脑袋摇摇晃晃,几次都险些让自己摔倒在地。

但很快。

许是担心被加重惩处。

这些人连忙或是掐手腕,又是咬舌尖,眼珠子各个发红,生怕让自己昏睡过去。

就连安宁郡主和曲琳琅也不好过。

她们这等千金。

哪里吃过如此苦楚?

光是一日一夜水米未进,就足够折磨。

再加上一直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双膝盖,早疼的没了知觉。

曲琳琅正靠在纪红身上,绝美的面容惨白如纸,听到脚步声响起,她“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目。

“王上,我”

她还以为来的人是项煊亥。

蓄了满眸的泪。

谁成知晓。

看到的人竟是婴浅。

“又见面了,曲姑娘。”

婴浅唇角噙笑,很是和善的同曲琳琅打了声招呼。

但曲琳琅却好似不愿看见她。

面色骤然一变。

她堪称倾国的脸孔,甚至有了一瞬间的扭曲。

曲琳琅死死盯着婴浅。

从口出吐出的声响,都带了些恶狠狠的味道。

“婴浅!”

“在这哦。”

婴浅点了点头,鼻翼抽动了两下,她一脸疑惑地问:

“曲姑娘,你这里为何这般难闻?臭烘烘的,难道是你拉”

“住口!”

曲琳琅尖叫一声。

气急败坏打断了婴浅的话。

她喘着粗气。

没一会儿。

竟是忽然笑了。

曲琳琅勾起唇角,缓缓道;

“婴浅,你真的以为,你这就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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