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议事大堂内,静悄悄一片。
几位先生一边品茶,一边净看林霜语阅卷。
所有的卷子收上来是什么样,便是什么样,上面一个字都未更改过,几位先生看过之后,以试卷角上编号为记,选中通过的考生。
几位先生都阅过之后,将所有的编号誊抄,对应之后才知道自己选中的是谁。
所以,林霜语现在看的卷子上,根本不知名字,也没有任何一位先生批改过的痕迹。
来应试的近两百余人,可这里头,只有三十八位是通过的,也就是说,林霜语要在这两百张卷子里找出这些通过的。
当然,几位先生到没指望她能全找出来,至少,能中几个,也说明这大小姐真有才学。
这其中,不乏辞藻华丽、侃侃而谈者,也不乏回答问题是,文章做得漂亮者,可这些并不意味着就是他们要挑选的学生。
两百份卷子,几位先生也没想着让她全部看完,本想着,让她看几份便能知道深浅,可是,这位林家大小姐的阅卷速度,着实让他们惊到了
每一份卷子,一眼越过便放置一边,拿起另一份卷子。
这般走马观花,真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几位老先生静观其变。
没一会,林霜语便挑出五份卷子。她也不会真的看完两百来张卷子,没必要。
“这就是你觉得答的满意的?”林老太爷接过看了眼,狐疑看向自家大孙女,他刚可是夸了海口了啊。
大丫头这随便看看,便选了?说起来,他好似真的未曾考究过,这大孙女的学问究竟是个什么程度,因着是女子,所以没有太在意。
“祖父和几位先生看看。”
几位先生都不用细看,只要瞟一眼编号就知道,老太爷记性还不错,将五张卷子快速看了一眼,一脸惊讶的看向林霜语然后目光慢慢移到几位先生身上,“都中。”
听的老太爷这一句,都是一脸惊疑,庄先生坐的进,干脆起身要了卷子过去看,看罢朝其他几位微微点了点头。
“大小姐,这份卷子,你觉得取在何处?”总有些不太相信。
开口相问的是玉先生。
林霜语恭敬的接过卷子,微笑点头,捧着卷子轻道:“这份卷子,该是只中了两题,第三和第五题,这第三题问的是乐篇中一套古乐钟乐篇的选篇,问及这套钟篇的由来及钟乐诠释的意义,很多考生,都答对了出处及由来,但都是人云亦云,众所周知的答案,可霜语刚才看的卷子中,只有这一张卷子答的到重点”
“什么重点?”玉先生显得有些急切。
看来这第三题便是他出的。
“从千年前闵皇朝起,钟乐便开始出现在各大宫宴之上,因其宏大空阔的音域和雄浑多变之优点,逐渐成了国宴必定之开场乐,因没有专门记载乐史的史书,所以,钟乐是何时成为国乐的并无一个统一的说法,久而久之,后来许多人便将闵皇朝认定为钟乐之国乐开端但这卷子,不光体现了这位答卷者对古乐的熟知程度,更能旁通侧类,将这篇钟乐的的意义隐寓出来了,明确点出,这段古乐钟篇才是国乐的起点,成就钟乐的国乐地位”
林霜语侃侃而谈,将她的观点及考生答题的思路和对古乐钟乐的理解一一细细道来,听得在场的几位老先生都频频点头。
“大小姐果然高才!”玉先生笑逐颜开,老先生都是德高望重之辈,不会这点胸襟都没有。
这林家的大小姐,不光是把考生的想法说出来了,还将他出题要考的点也道出来了,其他不论,在乐理上,这位林大小姐,造诣不浅。
“玉先生过誉!”
“那第五题何解?”庄先生也忍不住了,一副老童之装,眼巴巴问着。
其他几位先生也跟随竖起耳朵,而林老太爷,那是一脸骄傲啊。
四爷和五爷则是目瞪口呆,大丫头这么本事?难怪爹这么看得起,不过这点年纪的姑娘,咱就知道这么多,跟什么人学的?
“庄先生这一题,出的妙极,诗词歌赋,是读书人文采才情的一个考究标准,但是,庄先生这一题,看似普通,考究的点却是极妙,这一首七律是学子入门时就学过的,每一句,堪称千古绝句,庄先生让学生以此七律之译文,写一篇相对的七律霜语所看的卷子中,唯有这位先生,是从作者的意境及当时书写这篇七律的处境,及作者当时所处的历史背景等方面综合考虑”
“好!好!哈哈哈!”连道两声好,足以说明庄先生对林霜语回答的满意。
林老太爷一旁捏着胡子,满面红光,脸上的笑怎么也掩不住,能不骄傲吗?
一个孙儿,是唯一个全题答对的,而自家孙女,更是让几位先生都道一个好字,那就是极好。
“林院长,林家人才辈出,百年书香,名不虚传啊!”庄先生望着林霜语,感慨万千,朝着林老太爷十分真诚的工程了一句。
其他几位先生,也无意在考究了,虽然还是好奇,想听听这位大小姐对自己所出之题的一番讲解。
但是,他们这几个老头一把年纪了,为难一个小姑娘,十分不妥当。
就这两题,便可见功底了,怪不得林家老太爷这般喜欢宠爱着,换成是他们的孙女,恐怕他们会比林老太爷更甚了。
羡慕!后人成才,比坐拥金山银山更让人羡慕啊。
至于林家书院如何分配,那是林家自己的事,他们只负责教书,若是将来,需要他们出面说句公道话,他们若在,也不会推迟就是。
对这几位先生来说,能出面他家的私事,已是十分难得了。
“庄先生说的及是,着实让人羡慕。”田先生也开口笑了一句。
“这位可是田先生?”林霜语突然开口。
田先生愣了下,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大小姐吧,“大小姐如何得知?”只是一个长辈好奇的询问。
“听说,这卷子中有一题,是田先生所出,依题观人,霜语便大胆揣测了。”林霜语十分客气,始终站着态度恭敬。
便是上辈子,这几位先生的年岁,也称的上长者。
以往,自己还是目光狭窄了些,只看的到京都这方寸之地,天下人才俊杰她知道的太少了。
“哦?洗耳恭听。”田先生来了几分性质,放下手中茶,一副认真聆听之意。
“因为田先生身上,除了书卷气,还有一股子将气,卷中有一题,涉及一场战役出的极好!”
“将气?”
其他几位老先生,都侧目看过去,他们着实没看出来。
这读书人身上,怎会带将气?不过,这大小姐一说,他们才想起,这几日一同出席的时候,这位田老先生的步子,到是比他们迈的稳健一些。
田老先生随和一笑,和蔼看向林霜语,微微点了点头,起身朝着林横冲拱手,“林院长刚才说,这书院亦有大小姐一份,老夫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林小姐协管弈院,不知林院长意下如何?。”
能说一句题出的极好,便不用多问,这大小姐知道他考的点是什么,至于将气多少年前的事了,这大小姐竟还能从他身上看出将气来,时光荏苒,老来忆往昔,还以为,都忘得才不多,没成想,依然历历在目。
“协管田先生这大丫头她”是个女儿家,这份看重老太爷自然高兴万分,可是不是多有不妥。
其他几位先生也有同感,却都没开口,毕竟,弈院是田先生的主院。
四爷和五爷早就呆了直到听到田先生这一句话,才清醒几分,让大丫头协管一院这他们几个,也是协管,但都是爹安排的,这大丫头可是人家先生钦点。
“林院长莫非还拘泥这些男女之限?老夫觉得大小姐足可胜任,不知林院长意下如何?”那几位先生现在心里犯嘀咕,将来可别眼红。
他虽老了,可这双眼睛却雪亮着,这位林家大小姐,非池中之物,因为,他在她身上,也看到几分隐隐的将气。
只不过,这种将气不是军中侵染的,而是与生俱来。
女子身上有这样的气势,实属罕见,亦不知是好是坏,心里几分怜才之心,若能指点一二也是缘。
毕竟,虚长了这么些年岁。
这下,老太爷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犹豫看向自家孙女,她的事,还是她自己做决定,反正也不差这一桩了。
大家也看出些味道来了,这位大小姐的主林老太爷还做不了,这女子
“承蒙田先生看得起,霜语恭敬不如从命。”若若大方的点头,朝着对方行礼。
见状林老太爷忙应和了一句,”那就那就劳田先生多照顾了,这丫头还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田老先生多担待。”
还能说啥这转眼,这家丫头成女先生了?
可这书院,都是男子,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老太爷又心里打鼓了,这可如何是好?
“往后,有劳大小姐了。”田先生十分客气,并未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年纪拿势,当真是把人家当成一院的协管对待。
议事厅一场考究,结果考出个女先生来,虽是协管,实际上,却是承担了许多行教之责。
消息很快就在林家内部传开了,最高兴的就是林宏图,他还想着,等他开始上学了,陪大姐姐时间就少,这下,便能经常看到。
当然,更多的是惊讶,老太太自老太爷与她一番退信之后的兜底谈心之后,到没像之前那般表示不满了,索性当什么都没听到。
这大丫头将来什么造化,由着她自己折腾吧。
“那位老先生是不是糊涂了?”四太太听的这事,差点没把碗摔了。
四爷脸一沉,“胡说什么?那是人家大丫头本事。”应对几位先生时那份气派,四爷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不信。
五太太到是没说什么,只是私下拉着女儿悄悄交代,接近大姐姐可以,但不能什么都学,这女子,还是要温和恭顺,这般反正五太太也形容不好。
林允伊含笑乖巧点头,可眼眸深处,却是些许羡慕。
女子,能活成大姐姐这样,真是了不得,可是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的。
“协管女先生吗?”
墨家,墨老夫人一边看着床上躺着的孙女,一边听着翠嬷嬷说话。
不愧是墨家最得宠的长孙女,整个闺房,无处不彰显奢华富丽,却不会让人觉得浮夸,雕花红木大床上,软帐被轻轻撩起,床上的人没什么表情,安安静静听着。
“林家这丫头,不太简单啊,你可知,这次帮她的是谁?”
墨老夫人自顾自的说了句,床上的人终了些表情,“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