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宫的时候,文远帝都勃然大怒了,“总算是知道回来了,泡澡舒服吧!”

徐公公吓的跪倒在地,一个劲的说不敢,文远帝摆摆手,让屋子里的人都退出来,也不叫徐公公起来,“那孩子如今在哪儿?”

徐公公跪在地上,就一个想法,回头这膝盖也得好好揉揉,年纪大了,真经不起磕磕碰碰了。

徐公公人精一样的人物,左右瞄瞄,一副怕隔墙有耳的模样,文远帝瞪了他一眼,“起来回话。”

徐公公忙爬起来,凑到文远帝耳边,嘀咕了好一会儿,文远帝的眉头先是皱紧,又是舒展,再蹙紧,最后都扭的没边了,“你确定?”

徐公公连连点头,“没错,是同一天抱回府的,而且后肩上有颗痣,又有梅雪作证,应该错不了。”

文远帝冷看着徐公公,“朕下令要杀的人,你也敢护着?!”

徐公公吓白了脸,却没有跪下,“皇上,奴才早先就劝过您了,先皇后何等人物,王爷疼她胜过自己,若是皇后真的有意连王,王爷还会帮着皇上您传信吗?再有,当日皇后身怀六甲,临盆在即,连路都不敢多走几步,又怎么会不爱惜自己和连王私……还有大皇子,小时候跟皇上您可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又能系帝王绳,桩桩件件,都说明先皇后是冤枉的,连王与您更是亲手足,当日他放弃了皇后,又怎么会出尔反尔呢?可怜了那么个小郡王,连王府没落后,性子都孤僻了……。”

文远帝脸色越来越差,眼神越来越冰冷,有种嗜血的冷意,徐公公有些怕,侧过身子避过他的眼神。

这一夜。王府多少人夜不能寐,首先是王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安稳。

赵妈妈打了帘子进来。见她坐在床上,忙上前道,“王妃怎么这时候了还不睡,可是心里有事儿?”

说着,拿了个绣松鹤的大迎枕给王妃靠着背,又把屋子里的烛火点了两盏,听王妃叫茶,赵妈妈回头道,“夜里喝茶会睡不安稳,王妃若是口渴了。就喝些水吧。”

王妃也没说不许,赵妈妈就倒了杯茶水来,冷热适中,王妃一饮而尽,把茶盏给她道。“我这心里扑通响,总觉得会有事发生,这些日子瞻儿太反常了些。”

赵妈妈帮她把被子掖好,笑道,“王妃想多了,二少爷打小就听话,又聪明。怎么会反常呢?”

王妃嘴角微动,有些话想说没敢开口,赵妈妈是她陪嫁妈妈,是她的心腹,可是事关谋逆,一个不小心。那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少一个人知道少一分危险,“也没什么事,那六十四个凳子怎么样了?”

赵妈妈望了王妃一眼,叹道。“王妃,老奴多句嘴,咱们怕是被郡王妃给算计了,在水一方可以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郡王妃说的那么爽快,虽然不乏被激怒的缘故,可您也看见了,一个下去,三位太太花了多少银钱进去了,加起来差不多都有万两银子了,还余下那么多凳子,往后可是一个比一个难啊,那些钱怕是打了水漂了。”

赵妈妈想到今天下去,三位太太高兴的样子,王妃也想掺合一脚,结果被四太太明讥暗讽,王府偌大的家业还不够,与她们争,也太掉身份了,王妃气的噎住,恰好粮库的米搬完了,王妃就转身回屋了,由着她们三个闹腾去了。

王妃想着,嘴角弧起一抹冷笑来,“那三个恨不得我把王府都给了她们才好,见了便宜就想占一脚,活该被人坑!”

赵妈妈连连点头,“在水一方有王爷盯着,上面还有皇上,虽然是日进斗金,可回头国库缺了银子,指不定还会从那里拿,听说郡王妃拿在水一方换瓜子花生,皇上都送了几十斤来,可见盯着咱们镇南王府呢。”

王妃脸色舒缓开,她没有往里面栽多少银子,不过一百多两的样子,她就没想明白,那些凳子竟然那样难填满,听知晚说的时候,她可是信心十足啊!

郡王妃,果真不能小瞧了。

这厢王妃庆幸,那边大太太是肉疼的睡不着,直捂着心肝,“五千两,一个下午就花了五千两!”

一旁的妈妈安慰道,“太太,只要拿到在水一方,花再多的钱都是值得的。”

大太太想到那一百六十万两,心情这才好受了些,下午也是魔怔了,只顾着把凳子装满,也没有给钱,直叫丫鬟婆子赶紧搬粮食,就怕被三太太和四太太抢了先,等掌柜的把米钱算了下,她没差点吓晕,竟然有这么多!

大太太叫丫鬟把压箱底拿出来,里面就一万两和几百两的散钱了,一时陷入头疼中,钱不够了。

大太太崩了一下午的脑袋,这会儿疼的厉害,丫鬟劝了好一会儿,正打算歇下,忽然门砰的一下被人揣开,吓了她一大跳,还不容易酝酿出来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了,大太太正要骂呢,就听丫鬟颤巍巍的请安道,“见过老爷。”

大太太可以随便骂丫鬟婆子,可不敢骂大老爷,而且大老爷脾气不错,从来没有踹过她的房门,今儿是怎么了,大太太忙要下床,就见大老爷一张脸铁青一片,不由得心慌了,“老爷不是去在水一方赴宴去了吗,怎么还回来了?”

在水一方清清白白,不是那种下三滥的地方,最多就是打打麻将,在水一方明言不提供借贷,输最多就是输完荷包里的银子,不会叫人倾家荡产,所以她放心。

只是大老爷高高兴兴的出门,却一脸铁青的回来,大太太吓着了,忙问,“出什么事了?”

大老爷抬手,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大太太被打懵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做错了什么了,你要这么对我!”

“做错什么了?你还有脸问。贪心不足蛇吞象,害我被同袍笑话!”大老爷一脸阴翳,看向大太太的眼神夹了冰刀。

大老爷这回脸算是丢尽了,下午那么闹腾。京都各大粮食铺往镇南王府送粮食,几百府兵穿街过巷扛粮食,镇南王几位太太用粮食换在水一方的事一阵风刮遍京都,他出门,便有好几位同袍上来巴结讨好他,请他喝酒,他一时高兴,就跟了去,好久好菜吃着,又泡了个热水澡。捏了个肩,打算再去搓个麻将。

那几位打的如意算盘是等他把在水一旁拿到手后,让他们也参上一股,大老爷吃饱喝足,却也没有头晕就答应了。傻子才会把这样一个金饽饽给人啃,这不就打起了哈哈。

谁想,麻将桌上,大家都在笑谈这事,更有甚者,有人拿这个开了赌局,毒在水一方明天换不换主子。

几乎所有人都下了注。等明天开注呢,就在这时,户部侍郎家的少爷跑过去,笑他们傻。

当时就闹开了,差点没打起来,最后侍郎府少爷给大家解释了一番。用的就是大米做的例子。

他才知道他们傻的有多离谱!

最迟第十五个凳子,就需要花费一个铜板,第十六个是两个。

第二十五个凳子是一两。

第三十五个凳子是一千两。

第四十五个凳子是一百万两。

算到这里,大老爷就已经傻眼了,那些下注换主子的人也傻眼了。他们没想到几粒米会变成这样,这还是第四十五个凳子,等到六十四个,还不知道是个怎样恐怖的数字。

开始羡慕妒忌他的人还是幸灾乐祸了,“我说为了百两黄金就敢砸晕郡王爷的郡王妃怎么会这么爽快就交出在水一方,原来坑在这里呢,要是谁给我这么多钱,我会再建十个在水一旁给他都行啊!”

“其实这也说不得郡王妃奸诈,人家挖坑,也得有人愿意往里头跳啊,总不会郡王妃嫌在水一方太挣钱了,数钱数的手疼吧?”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大老爷听着那些话,恨不得钻地洞里去才好,再待不下去了,急急忙就赶了回来,越想越是来气,所以才忍不住打了大太太一巴掌。

那些钱花出去可就拿不回来了!

大太太听大老爷一说,气的嘴皮都哆嗦了,把桌子上一套上等茶盏呼到地上,眸底是寒芒,“贱人!”

临墨轩,书房。

知晚正翻着账册,越看越是来气,嘴角撅的高高的,“拿一百万两已经是剜的心了,还拿了一百六十万两,以前大皇子没找到也就算了,现在找到了,指不定哪天尘儿手腕上的紫绳就没了,我又不是什么烂好人,打战是朝廷的事,管我屁事!”

听到知晚说脏话,白芍的额头跳了下,有些诧异的望着知晚,知晚才不管,她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

叶归越嘴角抽了下,也觉得王爷做的离谱了些,“你放心,便是为了那一百六十万两,我也不会让他当太子。”

“哼,一个破太子之位,值一百六十万两?”

白芍望着天花板直翻白眼,太子之位,价值无法估量的好不好啊,多少人挤破头脑想做太子,要是一百六十万两就卖了,不知道多少人砸锅卖铁的凑呢。

叶归越无话可说了,“现在怎么办,父王人在去边关的路上,我派人去把银子追回来?”

知晚一肚子邪火,“追的回来才怪,你那些暗卫,到底是忠于你,还是忠于父王啊,除了在水一方,还有酒水,也是从我手里拿,就是牛肉干,也都算在我的头上,更直接用在水一方的名义跟苏家定了三万两的订单,直接送到边关,我这人是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什么都做,就是不给他人做嫁衣裳!”

知晚越说越气愤,叶归越走过去,捏了捏她的鼻子,“只今年这一回,往后就不会了。”

知晚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了,“有一就有二,要是朝廷打战不用国库掏银子,将军们还能建功立业,我要是皇上和满朝文武,我年年打战!把我打成穷光蛋!”

白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知晚横眼过来,忙抿了唇瓣,默默的整理书桌,只是肩膀还在抖。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冷木进来道,“郡王妃,大老爷已经回来了,大太太已经知道她不可能填满六十四张凳子了。”

知晚轻点了下头,冷木便退了出去,白芍不解的看着她,“为什么不好好整治她们一回呢?”

“整治她们我是乐意,可是明天京都的粮食会涨价,到时候大家怨的指不定就是我了,”知晚憋屈道,她又不是真的硬心肠,置那些穷苦百姓于不顾,而且也惩治了几位太太过了,要是再多的,肯定会到临墨轩来闹她,她可不想自寻烦恼。

叶归越把知晚手里的拿下来,搁在笔架山,笑道,“夜深了,该睡觉了。”

知晚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底闪过一抹羞涩的笑,看的他心猿意马,可是下一秒,笑容就凝固在了嘴角,“白芍,帮郡王爷把书房的床铺好。”

说完,起身便走。

白芍站在那里,瞅着哭笑不得的叶归越,她可不敢铺床,她还是回屋吧。

知晚回屋洗了把脸,把外衣脱了便上了床,可是才闭眼,身侧就躺过来一个炙热的身子,还不等她反应,就把她压在了身下,俯视着她,“真生气了?”

他的笑妖冶中带着宠溺,邪魅的凤眸倒映着自己,知晚一时间看呆了眼,直到耳边传来醇厚沙哑的笑声,才反应过来,立时红了脸,更加羞愤,“我就是生气了!”

轻抚着她光洁的额头,叶归越笑问,“要怎么样才不生气?”

知晚没有说话,好像也不是特别的生气,叶归越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笑道,“父王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好,在水一方虽然有镇南王府护着,想立足不难,可难保不会因为奢靡被御史弹劾,另外镇南王府有在水一方做后盾,上了战场,将士们不会因为没有发饷银就丧失了斗志,国库空虚,但是镇南王府有钱,而且这钱是越郡王妃生的小王爷小郡主挣的,无形中,将士们心中就记着了尘儿思儿,等尘儿长大,武功不错,才情不凡,又有镇南王府做靠山,还有大把的银子,只要入得军营,绝对是振臂一呼,三军震荡的人物,这便是军威,楚沛与我一起长大,怎么不知道我志在皇位,他不会跟尘儿抢的,也抢不过。”

知晚伸手去推他,“我又没有一定要尘儿做皇帝,你就笃定尘儿将来会武功不错,才情不凡,万一跟你一样是个纨绔怎么……。”

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口,就悉数被吞没,只余下唔唔声,可一室的旖旎。

窗外的皎月都不忍多看,羞的躲进了云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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