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依照陪嫁的规格,知晚有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八个小丫鬟,只是二等丫鬟是能进屋伺候的,知晚宁愿缺了名额,也不愿意用不放心的,柏香原是春姨娘的奶娘的女儿,前些日子奶娘病逝,姚妈妈去探望了一下,见柏香家徒四壁,还有一个老实巴交的哥哥,恰好名字里有个香字,与竹香对应,就找了秦总管开了小门,要进了内院来,先是安排在了厨房工作,就怕她被钱氏和梅姨娘看上了,私下收买,算是对她的考验,好在柏香够正直,也就有了机会成知晚的丫鬟了。

知晚走了两圈后,正打算回屋呢,外面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奔进来,喘气道,“四姑娘,贵妃娘娘召您进宫说话。”

知晚满目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贵妃召见她,有没有搞错啊,她不认识贵妃啊!

见知晚错愣,小丫鬟还以为自己没说清楚,又加了一句,“马车在侯府门前候着,太太说时辰不早了,让你早些去,衣裳就不用换了。”

知晚还能说什么,瞅了瞅身上的衣裳,交代了姚妈妈两句,带着白芍进宫了,姚妈妈怕茯苓说话做事少了分寸,不许她跟着去,白芍要稳重些,至少她能管住自己的嘴,不会依着自己的性子说话,茯苓就做不到,茯苓撅着嘴生气,她都没进过宫呢,她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能跟着姑娘进宫瞅瞅皇宫的富丽堂皇,现在有机会了,娘却不许她去,茯苓委屈的眼睛泛红,姚妈妈瞪了她一眼,“你当皇宫是什么好地方呢,随便说错一句话,小命就得交代在里面了,你要是有白芍的稳重。娘会不许你去?”

茯苓撅着腮帮子,顶撞道,“不去就不去,等姑娘成了郡王妃。有的是时候进宫,总有白芍办事不在的时候……。”

姚妈妈气的脸一青,“那时候还有柏香和竹香!”

“……娘!”茯苓这回是真跺脚了,茯苓这丫鬟没什么心计,但是好面子啊,她自诩是知晚身边最贴身的大丫鬟,白芍还要靠后一大截的,结果在自己个的亲娘心中,她连二等丫鬟都比不上,尤其是院子里一群丫鬟婆子瞅着她。直捂嘴笑,茯苓恨不得拿了铲子挖地洞了。

茯苓抹着眼泪就跑出了门,柏香要出去追她,姚妈妈拦住了她,“别追。她午饭还没吃,一会儿就得回来了。”

柏香滞住脚步,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回头看,可不正是茯苓么,一路奔进来,直奔厨房。柏香一张脸红的啊,肩膀差点抖没了,知女莫若母啊!

茯苓心里气啊,她是打算跑的,可是才出院门,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了。她这人什么都能挨,挨骂也行,就是不能挨饿,这不想着等吃饱了,就跑出去。再不回来了,最好把积蓄的银子也带上,姚妈妈瞧得直摇头,她这女儿到底有没有长进的可能啊,这样子进了镇南王府,又是姑娘的贴身大丫鬟,不给姑娘丢人才怪了,姚妈妈想茯苓没两个月就十五了,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回头找姑娘求个恩典,把茯苓许人了算了,只是最近赵和那小子回上阳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女婿人选,目前姚妈妈可就认他一个了。

姚妈妈望了院门口一眼,手紧紧的握了一下,不知道贵妃找姑娘有什么事,要说姑娘与皇宫那可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倒是越郡王,把宫里的后妃们得罪了个干净,也不知道姑娘进宫是不是与越郡王有些关系,不过要说担心的眼皮跳,那倒没有,怎么说知晚现在也是越郡王亲自下聘的越郡王妃,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些后妃也不敢把知晚怎么着,再说了,檀香院内,还有越郡王的暗卫在,知晚被传召进宫的事,瞒不过他的。

知晚先是去了松香院一趟,听了赵氏和钱氏的一通训诫,她们怕知晚攀上越郡王,与皇宫后妃们说话也如越郡王一样,肯定会得罪人的,就怕人家迁怒侯府,知晚翻着白眼,她也怕惹事好么,要是可以拒绝,她压根就不想进宫的好么!

侯府门前,一两宽敞气派的马车等候在那里,几个小公公等候在那里,颇有些不耐烦,见了知晚,先是上下一通扫视,眸底有些诧异,模样倒是标志,瞧着性情也像是温和的,怎么就传闻那么的不堪呢,连越郡王都能镇压住,不过小公公在皇宫里待久了,知道不能以貌取人,后宫里那些妃嫔那个不标志,在皇上面前小鸟依人,弱不禁风的,可是皇上一走,那巴掌扇起来,能让人转好几个圈,面色狰狞的能吓的人腿软,四姑娘十有*就是这样的人了,小公公身子一激灵,忙端了椅子来,扶着知晚上马车,那恭谨的态度和之前随意的打量,绝对是天壤之别,叫知晚摸不着头脑。

马车很宽敞,里面装饰的也很奢华,有小几,小几里有用炭火温着的茶水,还有糕点果子,软着靠着很舒服,而且马车驾的很平稳,没有之前坐马车那种颠簸感,知晚掀了车帘往外瞧,一会儿后,正要放下车帘子,忽然眉头一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她还真是孝顺,竟然叫银钏偷偷找了丫鬟进府,知晚轻轻一笑,放下车帘子,昨儿柳姨娘和兰姨娘旁敲侧击,要她找大夫给梅姨娘治病,她就知道钱氏等着她犯错,秦知姝被罚禁足,还敢如此违逆侯爷的话,身为内院的女主子,钱氏会轻易放过她?

知晚靠着车身小憩,她有午睡的习惯,准备溜达过后,绣几针嫁衣,就小憩一会儿,没想到会被召进宫,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来的毫无征兆,她连猜都猜不出来,不会是因为叶归越打劫了皇宫国库,亦或是御花园,让她约束着点叶归越吧,贵妃要是真提这样的要求,也算是下旨了,她要是不应会怎么样呢?

知晚轻蹙眉头,耸肩叹息,即将有个不省心的夫君。真的很不省心啊,人家大家闺秀定亲了,都安安分分的在屋子里绣嫁衣,想出门都出不了。她倒好,不想出门,偏偏要她出门。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才到宫门口,一路进皇宫,到指定的地方停下,掀了马车,知晚瞅着皇宫,果然金碧辉煌,大气磅礴,却不是雅致清幽。九曲回廊,假山流水,奇珍异卉,好吧,知晚眼睛就盯着那奇珍异卉了。眼睛四下瞄了两眼,腹诽的想,也不知道叶归越的暗卫能不能跟进宫,她想要什么珍稀的花卉,多瞄两眼,算作记号,回头一并给她送到小院去行么?

幸好叶归越不在。不然真的也要吐血了,因为知晚什么花都瞄两眼,就连假山都不放过啊……

知晚一路走着瞧着,东张西望的样子颇让小公公瞧不上,到底是庶出的啊,没见过什么世面瑕疵。寻常大家闺秀就算头一次进宫,对皇宫好奇,也不会这样东张西望的,好歹顾忌点身份啊,公公在心里嘀咕。忽然瞧见前面有个小公公倒着身子走,模样更加的猥琐,不由的一气,呵斥道,“乱瞧什么,冲撞了贵人,你担待的……起,起的……。”

猥琐的小公公被骂了一跳,回头盯着骂人的公公,那公公嗓子当即就哑巴了,“九,九……。”

猥琐的小公公眼珠子一瞪,“九,九什么九,九你个大头鬼啊,你要敢吭一句,本皇子剜你眼珠,剁你双脚,埋你沤花肥……。”

正说着呢,远处有小公公扯着嗓子喊,“九皇子,九皇子……。”

猥琐的小公公有些泄气,挠着额头,眼珠子忽然一亮,指着小公公道,“给本皇子使出吃奶的劲跑!立刻马上!”

小公公怔怔的,皇子有吩咐他不敢不照做,可是他的任务是领着定远侯府四姑娘去见贵妃娘娘啊,九皇子怒道,“本皇子带她去缀霞宫!”

小公公还能说什么呢,赶紧听吩咐跑啊,九皇子咧嘴一笑,捏着鼻子道,“九皇子在哪儿!”

知晚,“……。”

皇宫奇葩多,才进来,她就遇上了一个?还是个*岁大的孩子?有没有搞错啊,那公公身高体型都与你不同的好么,竟然还有一群傻乎乎的公公追了过去,知晚无语望天。

九皇子回头瞅着知晚,见知晚翻白眼,小眉头就皱紧了,“你那什么表情?你敢鄙视皇宫?”

知晚扯了下嘴角,“不敢。”

九皇子白了她一眼,她这还叫不敢啊,算了,他想溜出宫玩去,懒的与她计较,“缀霞宫知道在哪里吧?”

知晚摇头,九皇子一脸笨蛋的表情看着知晚,颇不耐烦的指路给知晚看,“从这里往前走,左拐,尽头处右拐,再往前走后,左拐,然后一直往前走,你就会看到缀霞宫三个大字了,听清楚了吧,本皇子还有急事,先走了。”

说完,四下瞄瞄,知晚无语的问道,“要是我走错路了,犯了错,责任算我的还是小公公九皇子你的?”

“……当然算你的!本皇子已经指过路了,你没长耳朵啊?!”九皇子暴跳如雷。

“可你跟之前的公公说是领我去的,转过脸就改了口,小盆友,人不信不立,懂么?”知晚瞥着九皇子道,这小破孩,不知道姐方向感很差吗,这里又是皇宫,出了事会很麻烦的。

“……本皇子那是敷衍,敷衍你懂么?!”九皇子脸红怒道。

“不懂,怎么写啊?”

“……。”

九皇子无语了,这女人长耳朵了没有,明知道他是九皇子,还敢这么跟他说话,方才忘记问她是谁了,这么嚣张,九皇子叉腰怒视知晚,“你是谁?”

知晚扶了下额头,白芍就福身道,“我家姑娘是定远侯府四姑娘,未来的越郡王妃。”

九皇子,“……。”

九皇子默默的退后两步,重新打量知晚,她就是大名响遍皇宫,却没人见过的定远侯府四姑娘,怎么跟画像上长的天差地别啊,不过有一点敢肯定,这女人胆子忒大了,敢要他一个堂堂皇子给她带路,好吧,不带路也不行了。万一真走丢了,越大哥还不得剥他两层皮啊,万一再骂到父皇跟前,他肯定一年半载的出不了门了。他说的不是皇宫的大门,是他住的宫门。

九皇子瞥了知晚一眼,转身带路了,随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扮成那副丑样子吓唬越大哥啊,还直接把他吓跑了?”

“……我能说那是个意外吗?”

“……什么意外?”在大街上扯着嗓子喊夫君吓人还能是意外,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呢。

知晚无语,明明就是意外的好么,“那日我爹被关进大牢,守门的狱卒拿着画像等我去接人。说我与画像模样不同,非得要我画了妆才行,我只能照做了,谁知道半道上正要卸妆呢,越郡王跑了出来。我怕他找我和我爹的麻烦,觉得先发制人,然后就……。”

九皇子,“……。”

你这是先发制人吗?明明是先发吓人好不好!

九皇子瞥着知晚,“越大哥脾气不是很好,你那么吓唬他,他竟然还要娶你。不会是想娶回去报复吧?好像也不对,他想报复你,也不用辛苦娶回去,那他为什么要娶你?”

知晚,“……。”

我还想知道他哪里抽风想娶我呢,外人都觉得不对劲了。何况她还有两个孩子了,她怎么就入了他的眼呢?

一路上,九皇子都在问问题,很率真,知晚能回答的都回答。被九皇子渲染了,知晚也问道,“越郡王在皇宫很能惹事,连皇上都敢惹,你是皇上的儿子,按理应该离他远一点儿的,怎么一口一个越大哥?”

知晚问着,就发觉白芍再扯她衣袖了,知晚回头就见白芍朝她摇头,白芍真的想哭,姑娘怎么能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呢,谁都知道,皇上有九位皇子,除了身世不清不楚早夭的大皇子,就九皇子一个生母是宫女,是皇上酒后发泄才生下的儿子,因为母妃地位太低,九皇子没少受委屈,不过那宫女很早就过世了,皇后不大待见他,后宫里那些妃嫔各个都妒忌他母妃,一个宫女,一夜承宠也能怀上龙种,能不叫人羡慕妒忌恨吗,连带着对九皇子都明讥暗讽的,九皇子以前性子很孤僻,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传说好像是被个宫女欺负时,被越郡王撞上了,那时候九皇子才五岁大,越郡王直接把那宫女丢进了荷花池,还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以后谁敢欺负九皇子,他会剥他两层皮,除了皇上!

这话说的可是重了,除了皇上之外,包括太后皇后贤妃贵妃,都不许欺负九皇子,太后自持身份肯定不会和九皇子计较,余下的那些后妃,越郡王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所以打那以后,九皇子在皇宫里就是个小霸王,就连文远帝也都关注他了,没办法,在皇宫里,就没一个人能入得了越郡王的眼,唯独自己的小儿子,难道这小儿子有那么吸引人的?

知晚没想到九皇子的身世这样奇特,古代也不乏宫女诞下龙种的例子,只是没想到她会遇到,知晚见九皇子眼神有些黯淡,说话也不那么熟络了,知晚叹息一声,她惹人家不开心了,便推攘了他一下,“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不知者不为罪,其实也没什么啦,人无贵贱之分,生而平等。”

人无贵贱之分,生而平等?九皇子和白芍齐齐望着知晚,知晚就知道她这么说,她们接受不了,笑道,“不信啊?那我问你们,生为皇子高贵些,为什么出生时与我们一样,赤条条的出生,没多穿几件华贵的衣裳?”

九皇子,“……。”

白芍,“……。”

“再退一步,前朝太子,他出生时够尊贵的吧,王朝倾覆之后呢,沦为了阶下之囚,你觉得他身份高贵吗?”

九皇子,“……。”

白芍,“……。”

“再再退一步,就拿镇南王府来说吧,镇南王府的先辈连字都不识几个,要依照贵贱之分,他生的儿子应该更差才对,孙子重孙子还有地位可言吗?再看如今的镇南王府,你觉得人有贵贱之分吗?”

九皇子,“……。”

白芍,“……。”

九皇子眼睛凝了起来,好像她说的有几分道理,贵贱可变,原本低贱的人可以变的高贵,“要你这么说,父皇不比镇南王高贵,那为什么镇南王每回见了父皇要行礼?”

知晚有些诧异的瞅着九皇子,这小屁孩还会反驳了,笑道,“人生而平等,无贵贱之分,但是人的地位有高有低,这个靠的就是后天的努力了,平民亦可入朝为官,封侯拜将。”

啪啪啪!知晚说完,那边一阵掌声传来,知晚回头就见到一身锦袍的男子迈步走过来,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好一个人生而平等,无贵贱之分,平民亦可入朝为官,封侯拜将!”

知晚茫然的看着他,男子也诧异的看着知晚,这姑娘怎么似曾相识,这么的眼熟,忙自我介绍道,“在下苏昂,之前可与姑娘相识?”

知晚,“……。”

你妹的相识,欺负她没记性是不是啊,他们之前是见过还是这是他泡妞的手段啊?

白芍也纳闷了,姑娘离京一年,她也不知道姑娘见过这位少爷没有,但是在一年前,姑娘是肯定没见过他的,忙福身道,“我家姑娘之前出了些意外,有些失忆了,不记得是否见过少爷了。”

九皇子瞅着苏昂,有些翻白眼,“你不是第一次进京,代替苏家家主进宫谈生意吗?怎么会见过我越大嫂?”

越大嫂???

这个称呼差点让知晚没反应过来,她有那么老吗,不过这小皇子还真是个妙人,三个字表明她名花有主了,苏昂也不气,笑道,“在下的确是第一次进京,不过对姑娘的确眼熟,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并非是在下的孟浪之言。”

知晚见他眼神清澈,又姓苏,又眼熟,知晚自然而然想到了苏向晚,同样姓苏,应该有些关系吧,知晚抿了抿唇瓣,“苏少爷是不是出自七大世家的苏家?”

“正是。”

苏昂点头回道,知晚轻轻一笑,能替苏家家主进宫谈生意,还能进内宫,应该是少家主了,若是依照身份的话,这个应该是她表哥了,还真想不到,进宫一趟还能见到娘亲家的亲人,这一趟倒是来对了,知晚笑笑,“我是不是与你姑母苏向晚长的很像?”

知晚这么一提醒,苏昂如遭雷击了一般,对,就是与姑母长的像,他小时候见过姑姑的画像,近年来,祖母身子欠安,思念姑姑久了,爹就把与姑姑有关的东西收了起来,出了祖父祖母过寿时,会有人以姑母的名义送份寿礼来之外,再没有姑姑的消息过,没想到会见到一个姑娘与姑母长的这么的像,还知道姑姑叫什么,苏昂心下更诧异了,也让他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昨儿他进京,去桓府见礼,桓叔叔见到是他,非常的失望,二话不说,转身就出去了,说是有要紧事非得爹来京不可,他处理不行,莫非就是因为这个长得与姑母很像的姑娘吧?

苏昂有些激动了,“姑娘与我姑母是什么关系?”

知晚被问的哑然,虽然极有可能,甚至确定是母女关系,可这么说好像不对,她有自己的姨娘的,知晚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关系,我还有事,失陪了。”

九皇子在一旁早等的不耐烦了,今天肯定是溜不出去了,好不容易才盼到这么一天,又失败了,见知晚要走,九皇子暗瞪了苏昂一眼,才领着知晚朝缀霞宫走去。

身后,苏昂的贴身小厮惊讶道,“少爷,她不会是大姑奶奶生的吧?”

苏昂轻摇了下头,姑母离家出走十几年,按理肯定会嫁人的,这姑娘的年纪倒也符合,就凭她这么像姑母,是姑母的女儿肯定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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