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一子落下,整个棋局胜负已分。

胡娜朵看着眼前的局面,小脸一片煞白,呆呆的回不过神来。

她输过很多次,败在海珠手里,败在师父手里,还有别的名仕手里,偶尔还会败在艾儿手里。

每次失败,她都会心服口服,然后低头认输。

但眼前……齐敏的实力,她是认可的,但现在,不仅仅是一盘棋,而是十万粮草!

想着胡娜朵便有些头晕目眩,死死地咬着唇,脸色煞白地夹着棋子放到棋盘上,齐敏只面无表情地跟她对战着。

胡娜朵此刻的心情她理解,因为代价太大,输不起!也不能输!

整个大殿都沉寂无声,只看着她二人一手又一手,下到了最后一刻。

直到整个棋盘已经放不下,胡娜朵才脸色煞白地停下来:“我……我输了!”

说着,她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的,最后往后一载。

“公主!公主!”北燕使臣之中,冲出两个婢女,急急地扶着她。

因她一时好胜失言,让北燕遭受重大损失,胡娜朵哪里受得了这个打击,胡娜朵已经昏了过去。

“抬回去!”胡莫冷冷地说。

那两名婢女连忙把胡娜朵抬起来,并出了大殿。大齐的小太监连忙引着她们到休息的地方。

齐敏已经站了起来,整个大殿这才回过神来。

“赢啦!”大殿里一阵嗡嗡声响起,接着声音越来越大,满是不敢置信地地看着齐敏。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你明明明输给了我……”廖珏瑶狠狠地咬着唇,盯着齐敏。

“你说呢?”齐敏却是挑唇一笑,那一双清丽而带着英气的眸子,往她身上一扫,似笑非笑的。

廖珏瑶精致的小脸一变,她这是什么眼神?什么意思?

齐敏却没有理会她,而是望向北燕太子胡莫:“去年有个老尼姑跟我下棋,结果她输了,然后说犯了恶疾才输的,赖着不认帐。现在北燕公主突然晕厥过去,太子不会也说犯了恶疾,不认帐吧?”

此言一出,廖珏瑶的小脸只觉得“啪”地一声,好像被人重重地扇了一个耳光。

这个小农女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她师父去年是真的输给了齐敏,输不起,所以才说什么犯了病的?但她却没有机会问,因为上面的正宣帝等人已经在说话。

“对对。”正宣帝笑着望向胡莫等北燕使臣,“北燕不会不认帐吧?若真是犯了病,那明儿个再下一盘就好了,但不能每下一盘就犯一次恶疾。”

此言一出,胡莫和北燕来使羞得满脸通红,连赖帐都不能了。

胡莫铁青着脸上前,声音阴森森:“我们北燕岂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既然答应下来的事情,自会做到。”

“哈哈哈,好好好。”正宣帝笑着道,“朕自来知道北燕最是守信。今天的比试非常精彩,全都重重有赏。”

说着,叶棠采、齐敏都走出了大殿。廖珏瑶咬咬牙,只得也走上前来。三人一排站着。

海珠和艾儿也上前来,站在叶棠采三人后面。

“赏北燕公主胡娜朵珍珠二斗,宫绸十匹。女棋士海珠、艾儿珍珠一斗,宫绸六匹。”正宣帝道。

“谢大齐皇。”海珠和艾儿淡淡地谢了恩。

一旁的胡莫和北燕使臣却是个个脸色铁青。这一点东西,对于输掉的粮草,简直是九牛一毛啊!

但那都是他们北燕自己输出去的,只能忍气吞声地受了。

正宣帝安慰完北燕,这才真真正正地赏赐自家的功臣,先是望向廖珏瑶。

廖珏瑶虽然输了,到底有所参与,而且他们大齐赢了,所以正宣帝也很大方地给廖珏瑶赏赐:“赏珍珠一斗,宫绸六匹。”跟海珠和艾儿同等。

“谢皇上。”廖珏瑶却觉得莫大的屈辱。

“叶氏棠采……”正宣帝笑着看她,“诰命加封一品,另赐珍珠五斗,宫绸十匹,玉如意一对,黄金百两。”

大殿上的人听得诰命加封一品,倒抽一口气。秦氏更是脸色一变,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一品的诰命,比她还要高一品啊!

“民女齐敏。”正宣帝目光落在下面那个瘦小的姑娘身上,“赐封正二品凌燕县主。另赐宅邸一座,白银千两。”

这个封赏一出,众人就怔了怔,这居然赐了封号啊!

虽然没有实权,但有了这么一个封号,她便是贵族的身份。

在刚在斗棋之时,蔡结已经把齐敏的身世告知,正宣帝自然知晓,这种人最缺的就是身份,所以就赐封号。

如此一个孤身女子,有了这个身份,她将来不论是下棋还是如何,在京中也好行走。

反正这封号也不过是一个封号而已,能让对方抬身份,一年也就百来两银子地养着,又能彰显自己大度仁慈。而且她还棋艺精湛,立下大功,的确是该赏的。

齐敏听得自己得了封号,一怔,连忙谢礼:“谢皇上。”

楚凭风听得齐敏不但一鸣惊人,而且还得了县主的封赏,整个人都呆住了。

接着脸色一阵阵的惨白,心里又酸又涩又痛苦。

她得了这样的封号,那就不可能再嫁他为妾。不,就在她赢了棋之后,她就不可能再入他的门了……

而且……她怎能就这样跃身贵族行列,而且,那还是正二品的县主。

虽然那只是一个空头县主,与廖家比起来,跟本就形同虚设。

但就这一个名头,就能带来很多东西,至少,能给他带来很多很多!

若他没有娶廖珏瑶,而是跟敏敏成亲。敏敏赢了棋,并得了县主封号,他就算是一个小小的传胪,皇上也会因敏敏的原因而看到他的存在。

到时敏敏的名气大了,就像几年前的苗公子一样,会受到各家贵族的青睐,请进府教一下棋,或是切磋一下棋艺,如此,他也能与这些贵族建立良好的关系。

总会有他平步青云的一天……

哪里像现在……

整天遭受同僚异样的目光,回到家被妻子冷嘲热讽,现在甚至是下人,也敢给他脸色看……

这些目光,让他一直痛苦着,屈辱着。

每每这个时候,他都自我安慰,忍忍吧,总会过去的!等熬过这一段时间,等他平步青云,就不用再忍受这种目光了。

但他自己也知道,靠着廖家上位一事,将来伴随他的一生,成为他此生的耻辱。

可即使如此,他也要走上这条路,为的是当人上人,位极人臣!他无怨也无悔!

但眼前齐敏却被封了县主……

他后悔了!

如果,他没有娶廖珏瑶,娶的是自己心爱之人,其实一样也可以平步青云……

那他,为什么会落得现在这个境地?

他不该娶廖珏瑶的,这场婚姻,原本就是个错误!他爱的是敏敏,敏敏也爱他,为什么却……

楚凭风只觉得无比的悔恨,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他觉得整个人都好像要毁掉一样。

叶棠采和齐敏等人谢过恩,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了。

但齐敏是临时过来的,并没有座位,叶棠采就拉着她回自己所在之处。

秦氏和褚妙书看着叶棠采居然又大出风头,气得直咬牙。

“三郎媳妇……”褚伯爷叫了一声,他气叶棠采总是惹事儿,但眼前的事情总算解决了,又松了一口气,想了想才说:“以后有什么事儿,先跟家里商量商量。”

“是。”叶棠采只点了点头,就拉着齐敏回到自己的的桌案。

叶棠采是跟褚妙画坐的,现在褚妙画便挪了挪,桌案挺大,三人勉强坐下了。

秦氏还在生气,叶棠采得了赏就算了,毕竟她原本就是诰命夫人,但这个齐敏,明明一个低两种的小农女,凭什么当上了县主!

“既然要下棋,你当时怎么不叫你大妹妹,便宜了别人,你大妹妹也懂下棋的。”秦氏气道。

叶棠采小脸一冷:“她下得过廖珏瑶?”

秦氏脸一黑:“用得着下得过廖珏瑶?那个廖珏瑶不是输了么?前面她就连输了两局,若你提议,叫书姐儿替廖珏瑶,皇上一定会答允的。”

便是输了,也能得赏,还能在贵人面前露一露脸。

“那开局寻人之时,太太怎么不叫大姑娘主动请缨?”齐敏嗤笑。

秦氏脸上一僵,便道:“叶氏不提起……”

“棠姐儿哪里知道她想出战。”齐敏冷笑,“你们又不作声,谁知道你们为一点点封赏连输都愿意去。棠姐儿只以为那是丢脸的事情,还是不叫你们是好。若你们真想去,那就主动请缨,自己想干嘛,为什么非要别人提,自己主动去拿不行吗?你们残了还是废了?”

“你——”褚妙书大怒。

齐敏却翻了个大白眼,还朝她做了个鬼脸。

褚妙书要气死了,但周围都是宾客,便不敢发作。

齐敏嗤笑,都懒得搭理她们了。

以前她住在褚家,虽然是叶棠采带进来的,但到底是客,对秦氏和褚妙书还算忍让,现在她得了封号,皇上又赐了宅子,便不想忍这俩极品了。

褚妙书气得只低头吃东西,坐在她身边的褚从科却回过头,一脸深情地看着齐敏:“敏敏……”

叶棠采和齐敏嘴角抽了抽,齐敏冷扫他一眼:“敏敏也是你喊的,你哪位啊?”

褚从科一张英俊的脸立刻僵住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筵席又维持了一阵子,众人吃饱喝足,就散了。

众人陆续起身离开,这时一名小太监前来恭敬地说:“夫人,县主,皇后娘娘有请。”

“是。”叶棠采和齐敏答应一声,就跟着太监离开了。

秦氏看着叶棠采与齐敏离开,眼里满满都是不甘。

叶棠采和齐敏跟着太监的脚步,很快就来到了凤仪宫。

郑皇后正坐在那里,一看到她们,就笑得合不拢嘴:“一直以为,褚少夫人只是长得绝艳,哪里想到,居然还才华横溢,真不愧为咱们大齐每一才女。”

叶棠采小脸一红,刚刚在大殿上她自称第一才女不觉得什么,现在别人这样叫,她倒是觉得尴尬极了,只道:“娘娘过誉,我也不过是只专长一项,还有琴弹得好的,诗作得好的……实在不敢当第一才女。”

郑皇后扑哧一声:“以前廖珏瑶当得倒是理所当然。”

叶棠采无语了。

郑皇后又问了一些话,不过是刚才下棋之事。

二人出了凤仪宫,又有小太监来问赏给齐敏的宅子,问她挑哪个,然后领着她去司物所挑练一下。

叶棠采被安置在离凤仪宫的一个凉亭里等着。

这时却见赵樱祈蹦过来:“棠姐儿。”

“嗯嗯。”叶棠采点头,笑:“你在此作甚?”

“今天父皇生日,晚上还得一起用饭。”赵樱祈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叶棠采:“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叶棠采接过来,入手温温的,打来,只见是一个白里透红的兔子包,叶棠采有些无语了。

“这个只有我们这边,还有大使那边才有的点心。”赵樱祈道,“这兔子包可好吃了。我吃了两个,剩下这个我还打包给你了。”

叶棠采一怔,笑道:“哦,谢谢你。”

“你吃吧!”赵樱祈说。

叶棠采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虽然撑着,但不好拂她的好意,只好啃了。

“你这个好漂亮。”赵樱祈突然说,看着她腰间一个垂在碧环玉上的络子。“这个花式我没见过。”

叶棠采说:“我自己打的结,自己想的花式,你要不要?”

赵樱祈点头:“要,你回家给我弄几个。”

“咱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叶棠采道,实在是赵樱祈门太厉害了,等下次不知是猴年马月,“我教你吧,很容易的。”

赵樱祈点头:“我叫小婉来学。”

叶棠采一怔:“你干嘛要叫小婉来学?我教你啊!反正你在家里也是闲着的吧,平时无事,看话本子看腻了,那就打一下络子,做一下刺绣。打出一个络子,自己会特别有成就感。”

“成就感?那是什么玩意?”赵樱祈更不解了。

叶棠采皱了皱眉,又微微一叹,笑道:“说了你也不懂,但等你自己做好了一个,你就懂了。来来,我教你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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