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爷子的这话,的确是与霍思宁从闫老太太那儿打听到的情况别无二致,但是霍思宁却也因此有了更大的疑问。
霍思宁可没忘记,之前她进院子之后,说要跟这位老爷子打听一个人的时候,这位老爷子的反应,可是相当的剧烈,这说明,这老爷子对于这里面的内情,一定是知道的。
所以霍思宁也不会随便就被这老爷子几句话就打发了。
“这位钟老先生失踪了,但是钟仿却还在,并且这段时间一直有钟仿瓷流入市场,而且我这次之所以会让油耗子带我过来,就是因为他手里曾经流出去一件钟仿的粉彩瓷尊,而据油耗子交代,这只粉彩瓷尊,正是从您这儿流出去的。这事儿,冯老先生您作何解释呢?”
冯老爷子大约也没有料到霍思宁会有此一问,脸色顿时变了几变,最后才叹了一口气,道:“那瓷尊,是有人送过来的。你想要找的钟老鬼,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突破口。”
霍思宁坐直了身形:“是谁?”
冯老爷子道:“这人衣冠楚楚戴着金丝边框眼镜,都叫他高先生,在瓷都这一代混得挺开,跟我也吃过几次饭,不过我觉得,这人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善。”
“另外,我怀疑,你要找的钟老鬼,其实是那位钟老先生的儿子,当年钟老鬼有三个儿子,都在瓷器方面颇有天赋,但是钟老先生失踪后,他的妻小就带着孩子举家搬迁,不知去向。”
“如果真像你说的,这些以假乱真的高仿,都出自钟仿的话,以钟老爷子如今的年纪,恐怕也早就收山了,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的那几个儿子之中,有人得了他的真传,然后还被人控制,做了傀儡。”
霍思宁顿时惊住:“您是说,钟老鬼很有可能是钟老爷子的儿子,控制他的人,是那个高先生?”
冯老爷子点头道:“这是我认为最有可能的一种解释了,做旧这种事儿,很考究眼力和体力,老了之后,真就不行了,你看我这几年也慢慢开始歇下来了,那钟老先生比我还要大十来岁呢,就算还活着,肯定也早就收山了,哪里还可能再做瓷器?所以我不认为,你们要找的人就是他,但是这个人既然盗用了他那钟仿的名号,肯定是跟钟家有渊源。”
霍思宁觉得有点道理,可是又觉得,这样的猜测太绝对了点:“会不会是钟老爷子从瓷镇消失之后,在别的地方定居,然后又收了新徒弟,教了他那徒弟这门手艺呢?”
冯老爷子摇头:“不,如果这些物件,都如当年钟老先生一般,留下了同样的印记的话,那就不可能是他的徒弟所为。”
“钟老先生这个人,古板正直,如果他的徒弟是这样的品行,一方面钟老先生就不会把他那一身绝技传授给人;另一方面,如果他这徒弟真是唯利是图的人,就不会在他制作的那些高仿瓷上面,留下暗记。”
“退一万步说,这人真是个唯利是图的人,那他肯定也心高气傲,做出来的物件,又如何会留下他师父的名号,肯定要留下他自己的姓氏才对啊。”
“做我们这一行的,都极大自负,既然做了高仿,又对自己的手艺如此自信的话,除非是不得不做,委曲求全,否则绝对不会留下其他人的名号,而是留下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印记。”
听了冯老爷子的这个分析,霍思宁忍不住认同地点头。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冯老爷子又忽然脸色一变,忽然伸出一指手指来,眼睛里惊疑不定:“不对,这并不一定是唯一的解释,还有一种可能。”
霍思宁一愣,看向冯老爷子:“什么可能?”
“你说这人可能是钟老头新收的徒弟,我觉得你说得也有可能是对的,如果这个人现在被人控制了,他想要自救的话,怎么办呢?”
冯老头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精光:“他一定会想办法给外界发出信号,用钟仿这个印记,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但是懂行的人肯定会有人发现,至少,钟家的那几个儿子肯定知道他们父亲的习惯,一定可以从钟仿的印记里面认出来。”
霍思宁心头顿时一跳,对于冯老头的这个说辞,她竟然隐隐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觉得这很有可能就是真相!
见霍思宁惊疑不定,那冯老头不由得笑了:“小丫头,你能找到我这儿,咱们也算是有缘,我能够告诉你的,也都说了,天色也不早了,咱们今天就这样吧,你如果还有什么想要问的,打我这个电话就是了。”
说着,这老头给了霍思宁一张名片,又叫了冯刚进来。霍思宁也知道这老头能跟她说这么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不过,想到之前这老头提到的那个高先生,霍思宁心里还是有疑惑。
“冯老,您有那个高先生的联系方式吗?或者照片也行。”
冯老头摇头:“这人神出鬼没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不过如果他哪天真出现了,你放心,我一定会马上通知你。对了,这桌上的物件,你挑一件吧,我说了,允许你从里面挑一个。”
冯老头指的是之前他拿出来的那些私货,那些东西,都是他这些年隐隐自得的作品,看上面的光泽就知道,这些东西应该都是这老头的心爱之物。
“不了,我本不是为了这个来的,而且也不好意思夺了您的心头好。”霍思宁婉言拒绝道。
那老头却是眉头一竖,不乐意道:“怎么,你这是瞧不上我的手艺还是怎么回事?我既然答应你可以挑一件,就得说到做到,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岂能随意改口食言而肥?”
霍思宁笑了笑,不好再推辞,只能挑了一件最普通的物件,心下却道,这冯老爷子跟她那师父的脾气一样古怪,虽然是做高仿的,但是说一不二的品性还是挺有几分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