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前尘往事,早已经风吹烟散。
明萱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心里一片苦涩。
她想,即便知dào
了大伯父是当年的知情者,又能如何?就好像当初知晓大伯母与陆氏的死有关时,情感让她愤懑控诉,但理智却告sù
她,大伯母只是被躲在幕后的真凶利用了而已,虽然可恶,却也不能将陆氏的死错咎于他人,最后,她也不过就是远远避开,不再见大伯母罢了。
祖母说得没有错,每个人的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观点自然也不一样,大伯父或许也对兄弟的无辜被害痛心疾首,但事实已经如此,据理力争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会触动皇帝的逆鳞,令整个顾氏陪葬。身为兄长,他或许有知情不举的罪责,但身为家主,他只不过是在为家族竭力止损然后谋求利益的最大化罢了。
虽然可恶,但到底也不能过分苛责。
只不过,明萱很确信,在祖母过世之后,这〖%中文网
M.35zww.个冷漠而不够温情的永宁侯府将成为她漫长人生里的一段短暂回忆,她以后不会再将这里当成是避风港或者背后坚实的倚靠。娘家?她的娘家是顾元景的平安巷,不再会是这里。
她这样想着,波澜涌动的眼眸逐渐平静下来,半晌嘴角弯出一道清浅微笑,“祖母放心,我不会怪大伯父的。”
朱老夫人的眼角流下一行清泪,她嗫嚅地道了声好,便似了无牵挂般阖眼睡了过去。
明萱心里一紧,忙宣了太医进来,所幸朱老夫人只是气力不济昏厥了过去,并没有驾鹤西游,她这才松了口气。
过不多久,世子夫人便来劝明萱回去,“七妹对祖母一片孝心,想着要来送祖母最后一程。这本是为人子孙应尽的本分。但你身子沉重,又是将产之身,却是该避一避病气的。却不说祖母心里不安,阖府上下的人跟着惶恐,便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总该让他在安适的家里生下来,可对?”
如今明萱是正一品的安平王妃。她腹中的孩子不论男女出生便会有封号,事关皇室体统,不是可以等闲视之的。
莫说朱老夫人如今正在弥留之际,讲究些的人家怕过了病气,晦着了腹中的孩子,说出去总也不大好听。便是朱老夫人还能撑上几日,府里可再没有漱玉阁空出来可以让明萱歇着了的。再说,世人若非万不得已,哪里肯让孩子生在了别人家里?便是明萱愿意,永宁侯里没有个准bèi
,到时候手忙脚乱地,又要忙朱老夫人又要忙她,到底该怎么个章程?倘若顺顺利利倒好。若是出了个三长两短。那可算是怎么回事?
永宁侯府如今没有从前风光,再也经不起任何的风浪了。
是以。世子夫人蔡氏虽然没有明说,其实便是送客的意思。
明萱哪里不懂?她也理解世子夫人的顾虑,便叹了口气,立起身来,“大嫂说得对,我身子不方便,在这里帮不了祖母什么,却反而只能添乱。既然我已经赶得来与祖母说过了话,也答yīng
了她的心愿,想来也不算遗憾了。我这便收拾收拾,回去等候消息。”
她转身对着丹红说道,“去前堂知会王爷一声,便说我要回去了,在二门处等他。”
裴静宸见过了朱老夫人之后,便被世子元昊请到了前堂说话。
严嬷嬷抹了把眼泪向明萱说道,“既这样,王妃便与丹红小素她们回王府去,我留在这里陪着老夫人。说起来,我自小就是在老夫人跟前的人,跟着她老人家大半辈子了,临到老了她才将我给了王妃,如今她眼见着就要仙去了,我若不陪着她送她最后一程,心里有些不安。再者说,我是王妃的贴身嬷嬷,您身子不方便,便该有我在这里守着的,也算是替您尽个孝。”
她又望了早已经没有任何知觉的朱老夫人一眼,语气坚决地说,“王妃,便就这样定了吧!”
安平王府为了明萱的生产早已经作了充足的准bèi
,万一明萱突然发动,有那么多人在,缺她一个也不算多。
可是老夫人这里能一直守着的却只有管嬷嬷等几个老人,正如她所说的,她这一辈子都在老夫人跟前,临到老了,老夫人还为了她的前程,将她送到了七小姐身边去,虽说也有过凶险的时候,但七小姐不仅信任她倚重她,如今在安平王府更是事事都由她做主,这份体面可都是老夫人替她筹谋而来,因此,她总想着在老夫人面前也能够尽最后一份心力。
严嬷嬷有情有义,明萱哪里会说不好?
她重重捏了捏严嬷嬷的手说,“那祖母这里,便都拜托给嬷嬷了。”
世子夫人亲自陪了明萱上了软轿,一直坐到二门处,将她送上了马车,这时有个丫头步履匆忙地过来请她,说是前堂不知dào
发生了何事,要她赶紧过去处置,世子夫人无法,便只好与明萱道了恼,急匆匆地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有个眼生的丫头到了近前问道,“请问车里坐着的是七姑奶奶吗?奴婢叫做焦琴,在五爷那当差,我们爷说他那儿有一些物件要给您,是陇西的表小姐派人送来的礼物,他现下正在清平堂和侯爷世子爷以及七姑爷说话,抽不开身,想请七姑奶奶派几个婆子过去拿一拿。”
那丫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有好几个箱子,份量都不轻,我们院子里人手不够,我和几个小丫头拿不了。”
陇西的表小姐,说的便是李琳玥。
明萱想着,许是琳玥知dào
她怀了身子,所以给元显寄东西的时候,顺便也给她捎了些小玩物,便笑着点头说好,因为身边跟着的多是身强力壮的稳婆,又想着自己肚子没有任何感觉,想来一时半会是不会生的,便指了那几个婆子说道,“烦请几位跟这位焦琴姑娘过去一趟。”
那几个稳婆如今都是安平王府的人了,不过只是去搬几个箱子,又挂念着出差事定然是有好处的。哪里会说不好?又见这里是永宁侯府上的二门。来往出入的都是顾家的丫头小厮,当不会有人惊到了王妃才是,便都爽快地下了马车,跟着那叫焦琴的丫头离开了。
这些婆子一走,偌大的二门处,除了管车的小厮,便只剩下明萱和小素。还有赶车的长戎了。
明萱久等裴静宸不来,时候久了,便觉得有些困,她扶着小素的肩头低声说道,“让我靠一下,我眯一会。若是王爷来了,也不用叫醒我,等到了王府再说。”
小素跟着孙太医有针对地学过产科,知dào
临产的妇人因为怀胎月份比较大,常会觉得困倦,如今又正是秋老虎厉害的时候,天气尚未凉下来,正值午后。便越发容易疲乏。便忙道,“王妃睡吧。”
明萱便安心地闭了眼。不久便入了梦中。
她之前也常常做梦,但从来都没有这一回梦得那样惊险,像是遭遇了一回神仙打架,一会抛入空中仿若置身仙境,一会又坠入地底浑身发凉,身后不断有凶猛的老虎咧着血盆大口想要将她拆骨入腹,好不容易逃过危机,却又发xiàn
身前凭空置下湍流,想跨跨不过,想绕绕不开,想退后面的猛兽步步紧逼早就已经避无可避。
正在万分惊险之时,明萱猛然从噩梦中惊喜。
她满身虚汗,正要扶着小素将瘫软下来的身子撑起时,愕然惊觉马车竟是在一路飞驰的,而小素却被捆绑住了双手,口中塞入了不团,眼里含泪满面着急地望着她,冲着她哼哼唧唧。
明萱大惊失色,立kè
想到自己和小素这该是遭人绑架了!
她方才迷迷糊糊入睡之前,是在永宁侯府的二门等裴静宸的,倘若有人以强力夺车,那么她哪怕是睡得再沉,也不能分毫未觉,这便足以说明,这马车是安安稳稳顺利地驶出了永宁侯顾家的。
可这便就对不上了,裴静宸未来,那些去元显院子里去物件的婆子也不曾回来,没有自己的命令,长戎是不可能轻易将车赶出去的,可若不是长戎,那便该是旁人在二门上讲长戎撂倒之后,再行的事。但且不说长戎的身手可靠,倒是有何人能够混进永宁侯府,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之下,能将长戎换下,把车赶走,而不引起侯府门子的注意?
倘若真有,那人简直太神通广大了。
明萱的目光忽得一顿,想到了那个自称焦琴的丫头来……
她忧心忡忡,偶然垂头赫然发觉自己此时的处境也比小素好不了多少,她的双手被缚,口中也一样被以布条堵住,而透过偶然被风掀开的车帘,她也只能看到极小的一角风景。但这一点点视野所见到的内容,已经足够令她惊心,那是一座密林,几次掀开的车帘,外面皆是茂密的丛林,可见这座林子并不小,也许还很深,而这马车此刻没有停在永宁侯府的二门,也没有奔驰在盛京内城的街道,而是身处不知名的密林之中!
明萱不知dào
她到底睡了多久,所以无法推测她们离开了永宁侯府二门的距离有多远,只是外面的天色依旧敞亮,依着这点来判断,想来也不过就是一个时辰的事。
她心里想着,盛京城四郊皆有茂密的森林,形状也都颇为相似,她出门的次数少,并不能以这零星的所见判断如今是在往哪个方向而行,可想来尚还未出盛京地界的,因为南至通州,西至安州,东至衮州,北至容州,一旦过了地界,便都不是如今这个地貌了。
那么,缘由呢?如此精心布局的一场设计,需yào
每一个环节都十分精确,只要某一处出了差错,这场绑架便不能成行,费了那么大的力qì
来绑架自己这个将产的孕妇,若不是有深仇大恨,实在说不过去。可她顾明萱不过只是深闺妇人,能和谁结下深仇大怨?便是裴静宸,也没有那样丧心病狂的仇敌。杨氏和裴静宵仍赖在镇国公府不走,韩修亦不会做这样无聊之举,定国公府被发配的男丁恐怕也没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够到永宁侯府去抢人的。
这是要去哪?劫持自己和小素的,又是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