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晓芳是个名正言顺的领导夫人。身在官场的人,深谙官场潜规则。

领导有领导的圈子,领导夫人有领导夫人的圈子。看似彼此无关,其实两个圈子是融会贯通的。谁是大领导,他的夫人跟着是夫人圈子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几年前,中部省有过一个明文规定,严禁夫人干政。

这道政令被视为王书记的底线。有人背后说,王书记之所以下了这道禁令,在于他本身没有夫人。王书记单身多年,并非没有合适人选。其实在他这个位子,要什么样的女人,只要他暗示一下,便会有无数女人投怀送抱。

偏偏王书记对女色不感冒。他在夫人去世后,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女儿杜婉秋。

像王书记这样身份的领导,他的私生活已经属于高度机密了。王书记身边无妻,膝下无子,唯有一个独生女儿杜婉秋。他对女儿慈爱有加,要求却不乏严格。缺少母爱的杜婉秋年近四十尚未成家,这也成了王书记内心深处最担忧的一件事。

王书记严禁中部省各级领导干部内人干政,其实说穿了也只是流于一种形式。领导干部的夫人干政,手段千奇百怪,花样不断翻新。但最恒心的一条,就是枕头风。

但凡身居高位的领导,在家里的地位未必也如外面一样高不可攀。惧内的领导干部大有人在。当然,并非领导干部是真正惧怕老婆,而是他们要考虑的第一个要素就是个人影响力。

如果因为家庭关系的不和谐而造成仕途受阻,这是所有为官者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许一山在接触邓晓芳多次后,才突然发现邓晓芳的圈子很大。在她的圈子里,不但有高官夫人,也有业界精英和富豪夫人。这样的圈子有钱有势,办起事来顺水顺风,其能量不敢小觑。

但许一山没想到邓晓芳疯起来简直恐怖。她在包厢里玩的几个游戏,至今让他想起来还脸红心跳。

程子华没能将许一山请回衡岳市去,梁氏兄弟究竟会不会一气之下撤资走人,让他寝食难安。

许一山不跟他回去,是他早就看透了梁氏兄弟的用意。当初梁氏兄弟在他的劝说下,勉为其难放弃了控股权,如今后果已经显现。

这样的结果,许一山早就猜到了。他深知胡进不会把自己的命运绑在一个民间老板身上。梁氏兄弟财力再雄厚,与衡岳市比起来,还是显得有点小儿科了。

胡进之所以愿意让梁氏兄弟公司介入进来,主要走的是一条借鸡生蛋的路子。他愿意让梁氏兄弟发财,却不能看着梁氏兄弟左右衡岳市。

这是政治觉悟。在政治觉悟面前,任何人情、财富都是身外之物,过眼云烟。

梁氏兄弟口口声声要撤资走人,许一山知道他们是在虚张声势。作为久经商场的梁氏兄弟,生意已经做到国外去了,什么样的人物没接触过,他们难道还看不出衡岳市的用意吗?

答案是否定的。梁氏兄弟心如明镜。他们现在的要挟,只不过是想多捞几个筹码在手上。

从目前情况来看,正是梁氏兄弟与衡岳市博弈的一个过程。这也是双方成立合资公司以来,第一次正面交锋。此役非常重要,谁落下风,谁以后在公司的发言权上将失去优势。

以许一山对胡进的了解,他吃进嘴里的肉,不可能轻易吐出来。同样,梁氏兄弟以合同备忘录为最后的一招。当初他们就防备了想撤却不能撤的可能,特地与衡岳市签订了一份合资自主,撤资自由的备忘录。

其实在当初签订这份备忘录的时候,许一山就觉得很没必要。他深知,倘若胡进不认,备忘录就是一张废纸。

许一山没跟着程子华一道回衡岳,也没与程子华分析梁氏兄弟撤资的可能性。他故意留了一个悬念,等着胡进亲自上门来请他。

果然,在程子华前脚回到衡岳市,后脚胡进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老许,子华没与你说清楚吗?”胡进一开口,便带着抱怨,“线是你牵的,现在线要断了,你就没想法?”

许一山笑道:“我有想法有用吗?你们控着股,便为所欲为,你们让我怎么做人做事?”

“我堂堂一个市政府,总不能被一个农民企业家呼来喝去吧?”胡进叹道:“现在是资本时代,我也尊重他们资本方。但是,这是有底线的。”

许一山好奇地问:“老胡,你说说,你的底线在哪?”

胡进哼了一声,“总之,他们就应该无条件服从政府。”

“是。”许一山诚恳说道:“老胡,政府做事,也要有诚信。如果不把诚信当回事,我担心以后我们会没朋友。安梁公司的事,你得给人家一个说法。不是想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

许一山说的安梁公司,就是衡岳市城建投与梁氏兄弟合股成立的一家新公司。

公司成立后,城建投一位副老总亲任安梁公司董事长。执行总裁也是由衡岳市这边派出的。董事会席位五个,梁氏兄弟只占了一个席位。

梁氏兄弟留了一个心眼,坚持要了一个“一票否决”的权力。

正因为有这个权力,所以在安梁公司准备将工程项目交给衡岳市桥梁公司承建时,被梁氏兄弟断然否决了。

“这不是还没落实下去吗?”胡进为难道:“老许,你现在还没当家,你不知道我的难啊。我跟你说吧,市桥梁公司已经将近一年没接到新项目了。目前是坐吃山空啊。财政困难你是知道的,我如果把自己的事都让别人抢去了,你要我怎么面对嗷嗷待哺的市桥梁公司几百号人?”

许一山道:“我没反对你将工程交给市桥梁公司啊。只是老胡啊,我们请了人家来,就应该让人家对我们放心。内部指定,也不符合现在工程项目的招投标政策啊。”

胡进那边沉默了片刻,很快,他就在那边笑了起来。“老许,你小子脑子就是灵活,我懂你的意思了。”

许一山苦笑道:“我说了什么吗?你懂我意思。”

“没说。但我懂。”胡进高兴道:“有些东西,只可意味不可言传啊。”

许一山知道,胡进已经彻底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的意思一点都不复杂。无非就是走一个过场。最多采取一种围标的办法。胡进只是希望市桥梁公司找口饭,没想着让桥梁公司在项目上发财。

因为这个财发起来也没意思,不就是左手腾右手吗?

当然,许一山心里知道,这样做末免有些下三滥。但是在利益面前,人可以突破底线。

围标在商业上是典型的违法,可是现在除了围标,根本就没其他办法让梁氏兄弟拱手将项目承建权交出来。

做人最高明之处,就是扇人一耳光,再给颗糖吃。

衡岳市的这记耳光能不能扇得下去,全看胡进的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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