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岳市委派出的调查组当天就进驻了茅山县。

市里成立了调查组,县里的调查组就得解散。

谢飞为难地对许一山说道:“一山,虽然调查组解散了,但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希望你继续展开调查,拿到确凿的证据,挖出来事故事件背后的原因。”

许一山心里想,这不都是台面上的话吗?既然调查组解散了,他还有什么权力和资格去调查?

谢飞这是在安慰自己,让他不至于太失落。

市里调查组一来就公布了纪律,任何人不得私自接触调查组成员。未经许可,谁都不能单独汇报。

为确保结论的公平公正,茅山县所有人对调查组工作不得干扰。

许一山没地可去,只好回到水利学会,继续他的《茅山水文志》工作。

老吴在休息两天后,回到了办公室上班。

看到许一山在,老吴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小许,你有没有听说一个消息,这次市里来的调查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许一山一愣,狐疑地问:“什么意思?”

老吴小声道:“我听说,市里准备在县里搞几个人。已经找了人去谈话了,谈的不是事故的事,而是其他的事。”

“其他什么事?”许一山愈发迷惑了。

老吴摇了摇头道:“我们茅山县的事还少么?我可听说,这个云雾山旅游开发是你首先弄出来的,某人担心你做大,所以半路拦截,变成县里主导的项目。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一个事,这下有好戏看了。”

许一山心里知道老吴说的某人指的是谁。

段焱华这些年可谓春风得意,他是茅山县常委当中最年轻的一个,据说上面还有关系。

段焱华确实在一定范围改变了茅山县的面貌,他主政的洪山镇是全县的明星镇,即便摆在整个衡岳地区,也排得上前五。

他给人的印象是办事果断,不给人留情面。整天阴着一张脸,让人从心里生出对他的畏惧感。

“听说,这次调查组不光是调查事故原因,还要调查虹桥被炸的原因。”老吴喝了一口茶,将茶叶再吐回茶杯里,啧啧嘴唇道:“你不会受到牵连吧?”

许一山心里一沉,老吴说的话,他相信不是空穴来风。

如果调查组真的要调查虹桥被炸的原因,他能回避得了吗?

虽然孙武一直坚持说虹桥是他炸的,他也因此而辞去了武装部长的职务,成了一名普通群众。但聪明的人只要随便一想,就能想出来孙武没有人支持的话,他不可能会主动炸了虹桥。

也就是说,即便孙武坚持是他所为,但道理上站不住脚。

“其实,这事好解决。”老吴说道:“我听说你后来去了燕京,找来了资金援建虹桥,不知为什么后来没见着建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嘛。”

“如果当初把桥建起来了,也就不会有今天还在为这事查来查去的。”

“老吴,你安心编好你的地方志吧。有些事,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也没想的那么复杂。他们要查,就尽管去查。”

老吴嘿嘿地笑,道:“我不是担心你吗?小许啊,你这人办事能力很不错。说实话,那天在事故现场看你处理那些事,你就配得上这个。”

他竖起一根大拇指晃晃道:“茅山县多几个像你这样有胆有识的年轻人,茅山县就有希望了。”

许一山赶紧拦住老吴道:“老吴,你千万不能这么说。茅山县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这些年发展得非常迅速,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也在逐渐提高。其实,什么事都有一个过程,当年的沿海地区能有今天的成就,不也是走了几十年的路吗?”

老吴叹道:“你还别去比,我们茅山与人家比,至少差了三十年。”

许一山笑道:“三十年,弹指一挥间,也许我们茅山在一年之内就赶上他们也很难说的嘛。”

聊了一会,老吴回去他的办公桌前整理地方志的资料。

许一山本想将《茅山水文志》拿出来整理,无奈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老吴的话,激起了他内心的涟漪。

如果市里调查组真的来调查虹桥被炸的原因,他在想自己该怎么说才最合适。

一上午,两个人没再说话。

办公室里因为没装空调,因此显得特别的冷。

南方的冷不像北方。南方说冷,那是真的冷,能冷到骨子里去。

这种穿骨透髓的湿冷能让人思想都僵化。

老吴在脚底下放了一个电烤炉,可能是功率太低的缘故,散发出来的热量连老吴都无法满足。

门窗都紧闭着,防止风穿进来。

老吴又是一个烟不离手的老头,氤氲的香烟缭绕在屋里,让整个办公室都充满了浓浓的烟味,令人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许一山觉得屋里太闷,便起身推门出去。

因为市里有调查组在,每间办公室的人都没缺席。

空旷的走廊里不见一个人,大家都躲在办公室里,一是躲避严寒,二是此刻谁都不想抛头露面。

茅山县委县政府同在一栋楼里办公。

县委占北头,政府据南头。中间被楼梯和电梯间隔开。

就好像有人划了一道无形的界线一样,许一山发现,县委与政府两边的人,都很自觉的井水不犯河水一样,很少去对面串门。

地方志办公室属于政府管辖,许一山的水利学会当然也就归属于政府这块。

许一山与这栋大楼里的人绝大多数不认识,他没地方可去。

猛地,他想起白玉就在妇联,于是转身上了楼。

他没去坐电梯,他不想与人呆在电梯里的那一刻尴尬。

妇联就在地方志楼上,在大楼的北头。

他很快就找到了妇联办公室,过去他来找过陈晓琪,算得上轻车熟路。

敲了门,屋里传来白玉的声音,“请进。”

他一推开门,白玉便看到了他,惊喜地站起身迎过来。

“你怎么来了?”她掩饰不住激动,顺手将门关上了,低声道:“今天刮什么风啊?”

许一山打量了一下她的办公室,心生羡慕。

白玉现在是妇联副主任,当之无愧能享受单独办公的资格。

人家办公室空调、电脑一应俱全,比起他的水利学会,不知要豪华多少倍了。

水利学会的寒酸,在整栋楼里唯一能与之匹敌的就是老吴的地方志。

“你这真舒服。”许一山感叹说道:“同一栋楼,天壤之别啊。”

白玉撅起嘴道:“讥讽我是不?你要觉得这里舒服,你来我这里上班啊。”

许一山连忙摇头道:“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干你们妇女的事?不来不来。”

“不来还说?”白玉嗔怪道:“我这里有老虎,会吃了你。”

“老虎倒没有。”许一山嘿嘿笑道:“大美人倒有一个。”

“滚吧你。”白玉含着笑道:“再取笑我,小心我骂你。说吧,有什么想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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