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阳曜灵,和风容与,万千朝霞漫过山崖,照进孤山。
窗前,独孤方无精打采地远望朝阳,日薄西山的他,格外留恋天边的清晨阳光,格外留恋眼前这片土地。
群峰之间,孤山镇里,鸟语清脆,物色葱葱,又逢十日一回的赶集。
约摸是昨天夜里闹出的动静太大,今日的镇子有些清冷,各式铺子大门紧闭,到了这个时辰仍是没有开张的打算。
倒是石板街边上,零星能见着几个叫卖的乡下小贩,他们背后挂着大背篓,草鞋上还沾着来时土路上的泥巴。
“油麦菜!新鲜的油麦菜!”
“河鱼,不好吃不要钱的河鱼。”
稀疏的叫卖声,轻悠地回荡在石板路上,拉得老远,也很是好听。
乡下来的小贩扯着嗓子,叫卖了半刻钟的时间,开始不耐烦起来,四下张望着,镇上不知怎个,瞧不见稍许人气。
街头,一个老妪朝着对面老汉道:“老东西,你说镇子里的人呢?今儿个都属乌龟么,全缩在壳子里了。”
老汉摊着手,无奈道:“死老婆子,我哪能知道?不过最近听说镇子闹僵尸呢?!”
“老祖宗口口相传的吸血怪物吗?”,老妪脸上的皱纹挤作一处,颤声道。
“收拾收拾,赶紧走!”,老妪又道。
二人正收拾着地摊上的草药,石板街的尽头凭空走出十余个黑衣人,全身上下皆裹着黑色的戎装,头上戴着一顶斗笠,紧紧压着额头上沿,堪堪遮住了眉眼。
黑衣人四散而开,疾速地穿梭在小镇的街巷,黑衣人一路高声喊道:“昨夜僵尸袭人,秦老与独孤老爷子鏖战一夜,僵尸一死一逃,镇子大人令我等告知大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家莫要害怕!镇口,贴了独孤老爷子的口令,大家可以自行斟酌!”
半刻钟左右,黑衣人走遍了小镇,任何偏街陋巷都没有放过。
小镇依然没有什么生气,与清晨的朝气格格不入,直至那家“伤心凉粉”拆开了木门,店小二慵懒地伸起懒腰,道:“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万事开头难,有人起了头,自然会有人追随,若合大家心意,那么所有人都会追随。
陆续地,各店各家拆开了房门,走出屋子,人们看着那轮红日,人生第一次觉得阳光这么地美妙,晒在阳光里这么地温暖安心。
人们三两行人结伴,七嘴八舌地涌到了镇口。
街上阳光满千户,车水半中庭,孤山如逢新生,又一次地焕发生机,只是这一切更像是人之将死,回光返照。
独孤方站在阁楼高处,俯瞰人潮拥挤,会心一笑,笑得像花儿一样灿烂。
…………
“阿爹,你走快些!”,镇外,麻衣少女回眸笑道,两只眼睛弯起来,好似夜空中的月牙一样,干净空灵。
“你这丫头跑那么快,阿爹怎追赶得上?”,中年汉子既宠溺又无奈地说道。
少女皱起鼻子,扮着鬼脸道:“那我不等阿爹了。”
中年汉子笑着摇摇头,看着少女蹦蹦跳跳的背影,温暖中带着淡淡的忧伤,当常伴膝下的儿女日渐长大,为人父母者,哪一个不是追逐着子女的背影,远远守望,远远祈盼他们的回眸呢?
背影渐远,麻衣少女消失在了山坳的转角,中年汉子忧伤更浓了一点。
“阿爹!”
转过山角,麻衣少女自一块大石后头,跳了出来。
中年汉子微微发愣,万千思绪涌上心头,难作任何言语。
“阿爹!不会被我吓傻了吧?!”,麻衣少女银铃般的笑言道。
“傻丫头!”,汉子揉了揉少女的头,“走吧!一会儿晚了,可就吃不到你这丫头最爱的那碗‘伤心凉粉’了。”
青山绿水,结伴同行的父女二人,正是白楠与白芷!
“伤心凉粉”,同是天涯人,何处不相逢?
不三一觉睡醒,只觉腹中空空如也,“咕咕作响”,想着昨日那碗意犹未尽的“伤心凉粉”,登时自棺材里爬了起来。
食色性也,人之欲念使然。
不三起身,呵出几口惺忪睡意,双目往顾,屋内已见不得无二与驼背老人的踪迹。
撑着腰杆,不三拍了拍干瘪的肚子,哪还顾得无二与驼背老人的行迹,随口吐出几句污秽不堪的言语,屁股微摇出门去。,轻车熟路地摸到了那家“伤心凉粉”。
店小二扣着额头,睡意未尽,尚有些困倦,臆眼阑珊地看着门外拥挤的人潮。
倏地,一个令店小二记忆深刻的声音响起,“小二哥,给我打一斤凉粉,少来点辣!”
店小二抬眼望去,又是昨天那个煞星,顿时来了精神,跟打了鸡血似的,慌忙地道:“今日小店打烊了,恕不招待!”
“无妨,我等着明日即可!”,不三一脸笑意,悠哉悠哉地说道。
“实在是对你不住了,店小客大,还望客官海涵!”
店小二站起,欲将不三这尊神仙送出店门,哪知不三屁股撅起来,胡乱摸着跟前的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客官,这是何意?”,店小二面露不悦地说道。
今日适逢集日,那个爱吃凉粉儿的姑娘,又该光顾自己这家小店了,看见那温润如玉的笑颜,不知为何,店小二总会觉得很开心,而一个月这么开心的日子也就三天而已,谁知这混不吝的事主又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三一脸自来的熟,笑道:“我又没说在何处等着明天呢?”
“你……”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道理如何不懂,只是这尊大仙的脸皮着实有些厚实。
店小二按着算盘珠子,强压心中怒火,道:“罢了罢了!既然客官馋虫上脑,我这就去后厨准备,满足客官的口腹之欲。”
“如此甚好,在下先行谢过了!”,不三手指戳弄着桌上的油污,开口言谢道。
店小二也不搭话,径直向后厨走去。
半盏茶功夫过去,也不见店小二出来后厨,不三心已是急火也燎,如有欲火焚身,屁股下的那张条凳有如针砧,坐立难安。
那双饿得恍惚的眼神,东张西望,望见了,店门口有一个姑娘,一个扎着马尾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姑娘,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姑娘,一个如白芷一样干净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