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一下想起来了刚才见到的那姐弟俩。那姑娘站在门里喊她弟弟,那个男孩叫什么来着?

她随口问:“就是靠巷子东边的那一家吗?”

那婆子应着:“对对,正是。原来太太已经知道了。西边那家就是今天嫁姑娘的周家。”

老太太看中的,难不成就是那一家的姑娘?

不,应该不会。

张氏本能的把刚才那个看起来娇怯怯的姑娘从儿媳候选中筛除。

就算不挑剔门第——起码也得娶个好生养的,那个瘦丁丁的丫头显然不行。再说——张氏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总之他不喜欢刚才那姑娘。

从那个婆子那儿也问不出更多东西来了,午饭也送来了,不过是四菜一汤。于江做菜用酱多,四个菜里倒有三个是用酱做的。张氏毫无胃口,就鸭脯动了两块儿,喝了半碗汤,就让撤下去给丫鬟们吃了。

张氏贴身的大丫鬟锦云铺好了床,过来服侍张氏更衣。

张氏摆了下手:“不歇了,等下还要去老太太那儿说话。”

锦云轻声说:“太太一路累得很,还是歇一会儿吧。老太太那儿想必也是要歇中觉的,您这会儿过去,也是白等啊。

张氏恍神:”你说的是——我都忘了。“

老太太中午是固定要歇午觉的,她离开京城时间一久,张氏都快忘了她这习惯了。

锦云心细,知道张氏今天穿得厚,内衫必定汗湿了。又是坐船又是乘车的,外面衣裳也皱了,都得替换。她已经从包袱里取出里外一身儿衣裳来备着,服侍张氏换了内衫卧下,取了换下来的衣裳出了屋子。

“哟,锦云姑娘啊。这几年不见,可长成大人了。啧啧,要是走外头,我可不敢认。”一个媳妇迎上来,赶忙把锦云手里的衣裳接了过去:“这活计哪用姑娘动手。直接吩咐我一声就完了。”

锦云已经十七八岁,生着鹅蛋脸,弯弯的眉毛,看起来很和气温柔。身量已经完全是个大姑娘的摸样,说话声音也柔和:“麻烦黄嫂子了。这是太太换下来的衣裳。这两件洗好了要浆一下,另外这两件儿交给我,我来熏香。”

“是。都按姑娘的吩咐来办,错不了的。”黄嫂子赔笑说:“姑娘也劳累了一路,快吃杯茶歇一会儿吧,有什么活计就交付我,保证给姑娘办得妥妥当当的。”

锦云笑着和她寒暄两句,黄嫂子把衣裳接过去,两人站在屋角说话。

“黄嫂子这两年也辛苦了,在这儿怎么样?过得可习惯?差事多吗?”

“哎呦。差事倒不多,老太太那的活儿,一般不用我们。老爷子和少爷都是省事儿的。我也就管着上下的衣裳浆洗缝补,没什么旁的活儿。要说过得习惯不习惯——咱们当下人的,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哪儿就娇贵起来了,主子吩咐什么就做什么呗,哪能挑三拣四的。”

这洗衣并不是什么有油水的差事,比起主子身边跑腿传话,或是才买经办,那可要差多了。黄嫂子手头没什么旁的进项,自然并不是太满意这份差事。比起在京城的时候。那自然差远了。再说她又是北地人,到了南边儿,开头还真是过不习惯,背地里当然是有怨言的。

“锦云姑娘还一直跟着太太?我们家那丫头还听话吧?”

“小雁妹妹手脚麻利又勤快,太太也一直夸她,过年时候给她涨了月钱。还赏了她两身儿衣裳。不过这次回来路远,走得又急,带不了几个人,就没有把她一同带来,留在京城里和杨妈妈一起看屋子呢。”

黄嫂子的闺女前两年托了人,进了太太院子里做事儿,不过是些洒扫的粗活。可是每个月有例银拿着,吃不着家里的米粮,四季衣裳也都有了,这差事还是好不容易才争下来的呢。

黄嫂子跟着老太太回了于江,虽然也能和家里捎信儿,但是总归是记挂这闺女的。

黄嫂子听着闺女受太太爱重,当然是满心欢喜,一面有谢过锦云提携照应自家闺女。

当然,锦云想知道的消息,黄嫂子也心里有数。她轻声说:“这边儿也都挺好的,少爷可上进着那。回了于江之后,就进书院读书了。在家的时候,也从来没和哪个丫头多说半句话话,里外都只用书墨和洗砚两个服侍,别人插不上手。老爷子老太太一心指望着少爷能上进,少爷也争气,这回春试考了头名呢。”

锦云嗯了一声,春试的消息她已经听说了。

“今儿少爷的同窗好友成亲,他去贺喜帮忙去了,要不然一准去迎太太,姑娘这会儿也就能见着人了。说起来,这嫁闺女的不是别家,就是前头周家,和咱们只隔一道墙,这几天都可热闹呢。娶媳妇的刘少爷,也不是外人,是隔壁李家的亲戚,都近着呢。”

锦云刚才在里屋收拾东西,也听见了关于李家的那几句话,就存在了心里。

“李家也有位姑娘?不知道多大年纪了?说人家没有?”

黄嫂子说:“李家有两位姑娘呢,大姑娘也到了说婆家的年纪了,虚岁十四五了吧?李家四爷和四奶奶对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生怕她受了委屈,一直挑着捡着,还没许人呢。”黄嫂子压低声音对锦云说:“咱们老太太挺喜欢李姑娘的,说她孝顺、聪明……有一回还说想讨她当孙媳妇呢。”

锦云哦了一声。

黄嫂子不能多待,锦云手里头也有事儿,两人就说了这些话,黄嫂子取了衣裳去了。锦云回了屋来,一边收拾归置东西,一边在心里思付。

锦云伺候张氏快五年了,深得张氏的信重和欢心。张氏也隐约露过口风,说她行事妥当,将来不会亏待了她。

这话虽然没明说,可是锦云自己会琢磨。一起伺候太太的锦珠,比锦云大一岁。大奶奶有了身孕,太太就把锦珠给了大爷当房里人。

锦云对朱慕贤的事情,自然多了一份关注。听得慕贤少爷有出息,她心里自然欢喜。慕贤少爷为人可比大少爷还强,生得也更好,也更有前途。

但是现在慕贤少爷的亲事,太太都不大做得主了——

原来锦云以为表姑娘会做自家的少奶奶。她那人脾气刁钻,不能容人,锦云也担心过。可是现在表姑娘另外寻了亲事,少爷将来娶谁,那可说不准了。也许会娶个脾气比表姑娘还大的?那可难伺候了。

各人心中都有一把算盘。

张氏歇了大半个时辰,锦云服侍她穿衣梳洗。张氏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不妥,吩咐锦云:“去,让人问问老太太起身了没有。”

锦云应了一声,过了片刻回来说:“老太太已经起了。”

张氏最后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眼,万步出了屋子,往老太太那边去。还没进院子,就看见两个有年纪的女人从那边过来,穿着打扮和一般下人不一样。

张氏停下脚步,那边两个女人也看到这边有位夫人在这里,一边的妈妈说:“这是我们家大太太,才从京城过来。”

那两个婆子赶忙过来请安。

张氏问:“你们是哪一家的?”

那两个女人说他们是石家来的,张氏点了点头。

又林把德林揪回屋去,布置他写十篇大字才能出屋子。德林哭丧着脸讨饶,嫌太多了。

“你自己说说,你这几天功课是不是都扔了?光想着玩玩玩。”又林板起脸来:“家里有喜事不假,可是读书才是正理。回头先生提书你背不出来,让你交字你也没有写,看罚不罚你。”

德林自知理亏,他平时还算是勤恳的,但是这几天又喜事,人多热闹,就分心了。

他耷拉着脑袋,翻开字帖,铺纸磨墨。又林在旁边看着,他开始的几个字写得还不太稳,显然心情也不平静。后头就越写越工整了,显然是已经静下心来了。

又林松了口气。

她也不想对弟弟扮黑脸,可是这年头没有办法,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瞧刘书昭和朱慕贤,一旦考中了,那身份立时就不一样了。

爹娘这几日忙得很,顾不上这头,她不得不扮起黑脸来。

德林写完一张,又林拿起来看看,夸了他一句:“写得很好,就照这样写。我让厨房给你烧了你爱喝的粥,等会儿你写完字正好喝。”

对孩子不能一味强逼,也得适时的表扬肯定一下,这个道理又林懂——

啊啊啊啊,今天写得很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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