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有了外人吧，雅典娜在桌面上挣扎了半天，强行提起了几分兴致，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对话开始步入正轨。
“阿尔格尔啊……”听完金丝雀所说，雅典娜脸上露出一丝沉思：“反乌托邦……圣经……可能存在联系？头疼。”
随即，她摇了摇头：“来问阿尔格尔必然是无用功，她个笨蛋哪怕真和这有关系，最多也就是被算计的角色，不可能真知道什么内幕，非要见一面？”
金丝雀说道：“希望能获得您的神谕，以及解封阿尔格尔部分灵格的许可。”
阿尔格尔的灵格看护者是雅典娜，但在阿尔格尔被珀尔修斯斩掉头颅后，作为恩赐赐给了珀尔修斯共同体——毫无疑问，这共同体背后的出资人是雅典娜。
雅典娜摆了摆手，打哈欠道:“不用那么麻烦，阿尔格尔如今就在我手里。”
雅典娜解释道：“当时她被珀尔修斯讨伐太不正常……固然，很多神灵都以为是我下的暗手，但金丝雀你是知道我的。”
“全盛状态的阿尔格尔也就罢了，在希腊限定过灵格的阿尔格尔虽然依然保持着三位数的水准——如果我打算对她下手，哪还能让她骂出来，一早就把她坟头都扬了。”
“而且，这其中是有内幕的。“
“阿尔格尔作为圣经神群的原初恶魔，连圣经神群都不愿意保管她的灵格，希腊神群若是想推脱，哪可能推脱不开？”雅典娜耸肩道：“希腊神群是主动接收了阿尔格尔——如今阿尔格尔觉醒为了变光星星灵，但在那之前，她曾是古巴比伦的地母神，她之所以和诸多神群开战，根源在于盖亚母神引起的星神战争，希腊神群有必要为此负一定责。”
金丝雀眨了眨眼，一幅我很好奇的表情。
雅典娜解释道：“但也仅仅是一定程度负责，她对三千世界修罗神佛宣战是彻底脑子坏掉了，这个锅希腊神群不背。”
“总体来说……”雅典娜犹豫了半晌后道：“当初阿尔格尔和我的争斗，以雅典娜的身份来说，大约是小辈对盖亚那超祖母辈神灵间相互消遣来排解无聊吧……但如果不以雅典娜的身份来和她相处，在加入希腊神话之前，我也有更早的神灵起源，和阿尔格尔也并不陌生，虽然当时我和阿尔格尔对立的架势拉的很高，但彼此其实都清楚，这不过是一场玩笑。”
“阿尔格尔被珀尔修斯讨伐……”雅典娜摊手道：“全箱庭最吃惊的或许就是我，确实有一段时期，我将阿尔格尔的封印物委任给了珀尔修斯，试着能不能钓出促成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来，但在反乌托邦魔王战争彻底闹大，没有了关注这件事的精力，我就将阿尔格尔的封印要回来保管了。”
“确定要解封阿尔格尔？”雅典娜淡淡道：“那必须满足我一个条件。”
金丝雀点头：“请讲。”
雅典娜道：“为了能查出对阿尔格尔死亡的具体原因以及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在和阿尔格尔交流后，我决定假戏真做，将阿尔格尔的灵格彻底封印，如今她的灵格甚至劣化到不能感知外界情况，但同时，我也将消除劣化的权限转移了部分给阿尔格尔——封印状态是货真价实的，却也是陷阱，如今阿尔格尔在封印之中的状态是沉睡，但只要恢复一丁点意识，她就能在极短时间内解封灵格。”
“我唤醒她可以，但恐怕她就没有耐心演下去了。”雅典娜摊手，一脸倦意：“阿尔格尔脱离封印，我是不打算不继续看管了……金丝雀你想办法，转移给女王，白夜王，帝释天，羽蛇神……总之，发挥你的关系网，只要有人愿意接收阿尔格尔就行。”
话里话外，一幅这玩意很麻烦的嫌弃表情。
金丝雀僵了片刻。
万圣节女王……白夜王……
三大问题儿童的关系并不好，如果说女王和白夜王是同为太阳星灵之间的姐妹撕逼，那和阿尔格尔之间，就是货真价实的相看两厌。
想到这，金丝雀猛然摇头，白夜王心中是有些大局的，万圣节女王作死也有限度，唯独阿尔格尔是真正的作死，也只有她是真的把自己作死了，就算是白夜王数度被削弱，如今也能随时恢复二位数的力量。
阿尔格尔这不止是和另外两位问题儿相看两厌的问题，是箱庭内几乎所有神群都和她相看两厌，且能付得起责任监视她的，必然是三位数打底……
金丝雀想思索了片刻，随即……一歪头。
陆明：“……”
陆明：“？”
正在听两位女性闲聊，猛然将金丝雀看向他，看的他一愣，纳闷道：“看我干嘛？”
金丝雀干咳一声，脸上堆出了笑容，指着出现在雅典娜手中的蛇头徽章：“这东西，你能带走吗？”
箱庭三位问题儿童……万圣节女王和白夜王都是太阳星灵，和人类史密切相关——太阳星灵可以不在乎人类史，但人类史不能没有太阳。
这两位哪怕在作死，箱庭众神都有极高的容忍度。
但阿尔格尔——英仙座的大陵五，是第一颗被发现的食双星，在古希伯来文献中被称为撒旦的头颅，世界各地的神话中，都视之为不详。
但也仅此而已，这只是文化意义上的重要，和太阳那物理意义上的重要完全不同。
若是有机会将阿尔格尔扔了，箱庭众神怕是拍手称快，恐怕圣经神群都没有异议——由于全能悖论的影响，在箱庭之中无法构建以一神论为核心的世界观，金丝雀猜测，恐怕圣经神群将阿尔格尔视为原初恶魔，正是为了构建以神和恶魔为神群中心的二元论世界观。
将阿尔格尔纳入世界观后，圣经神群更是连看都不看，连保管阿尔格尔都不保管，直接扔给了希腊神群，这就是单纯借用阿尔格尔的灵格当一波构建世界观的工具人，更说明了阿尔格尔这玩意的棘手。
将阿尔格尔扔出这方世界，可能对人类史有一定程度的动荡，但相比起阿尔格尔带来的麻烦，区区动荡……忍忍也就过去了。
陆明闻言也是一怔，把阿尔格尔带入到轮回空间中？
如果是活人，那绝对不行，如同赤瞳那般，还是他完成了一定任务后，才将赤瞳带到了轮回空间里。
就陆明所知，轮回空间还是很注重人权的——但问题在于，轮回空间也在乎任务世界的规则啊。
箱庭既有规则，讨伐魔王后，魔王是胜利者的附属物，是物品。
物品——
箱庭世界是特殊类世界，就陆明所知，并不能如同其余的源生世界一样，将任务世界的物品代入到轮回空间，但——陆明觉得，自己的天赋可以。
……由此观之，也不是没有希望？
陆明一下子来了兴致，对金丝雀道：“稍等，我问问。”
说着，他打开了任务面板，戳了戳其他轮回者在任务世界中会变暗，在他这一直都是暗的加点按钮。
心中默默想道，空姐你在吗？空姐？收到请回复？
大约沉默了三秒，任务面板抖动了片刻。
“空姐，这东西能不能带回到现实世界？”陆明想道。
一行文字出现在提示栏中。
“能。”
陆明：“既然如此……”
“又不完全能。”
陆明：“……”
提示栏中，一行字缓缓浮现。
“轮回空间通常不会对限制轮回者所获物品，但特殊情况有限制。”
陆明决定挣扎一下，狡辩道：“空姐，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无辜的，规则都是你定的，天赋也是你开发出来的，俺老陆是大大的良民，一直都在按规则行事，真神招揽都没犹豫半分，这不马上都要有公职了。”
一行字继续浮现。
“轮回者于任务世界获得智慧类生命体时，若生命体本身以‘人’的形态作为轮回者从属，将由轮回空间进行特殊限定，从属者不得发挥出超越轮回者本身一个大阶梯的实力评级，若生命体以‘物’的形态存在，则不可发挥出轮回者所能施展的力量上限。”
陆明了然，他之前较弱时，加赤瞳属性点加不上去，应该就是因为这条规则。
他本人是b级实力，若是拐来只箱庭世界的魔王只能和他实力相等，那也没什么必要……？
陆明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重新看了眼条纹。
从属者不能超越轮回自一个大的实力评级是说的明明白白的，但后一条？
陆明仔细看了看，确定那写的是，不可发挥出轮回者所能施展的力量上限？
轮回者所能施展？
陆明心道：“我是个召唤……算了，我的职业是土豪，战斗方式是氪金，我直接将储物空间里的邪神手办放出来，这不是能视为我的召唤兽？算不算我的力量？”
任务面板：“……”
陆明关了任务面板，懂了，空姐就是大气，这明显是暗悄悄告诉他，这事放心，不违反轮回空间规定。
真要是违反规定，空姐不搭理他就完事了，何必出面告知他一些规则？
若是没有这番谈话，陆明觉得自己恐怕不会将这事放在心上，因为他觉得，能凭空获得一只三位数的召唤兽不太科学。
不过仔细想想，对轮回空间来说，三位数……恐怕也就那么回事。
压制力量在陆明的预料之中，假设现实世界有许多真神在窥探，自然不可能出现有人能随便获得一只全盛期的阿尔格尔，到现实中呼风唤雨。
但就算如此，仅仅是能发挥出‘轮回者所能施展的最高战力’对陆明来说，就是天大的好处了——随身附带的邪神人偶，能一定时间内发挥出轮回空间前十程度的实力。
邪神人偶只能战斗几分钟，用处怕是不大，但若是常驻这种战力……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陆明心道，不一定非是阿尔格尔，但凡换了其他三位数魔王，对他而言都是大收获。
确定了答案，陆明抬起头来，心中的第一想法是‘谈判需要隐藏自己的底线’‘要伪装一下’。
但下一瞬间，看着眼前一位箱庭人类中最杰出的人类游戏主办者，以及另一位声名响彻人类史的智慧女神，陆明决定实话实说：“将阿尔格尔交给我，作为接下来我在反乌托邦战争中尽可能全力帮忙的报酬如何？”
固然把阿尔格尔这问题儿童从箱庭摘出去属于双赢的事，但陆明收获的是一位三位数顶尖的星灵的价值，箱庭收获的仅仅是‘减少一定程度的麻烦’，这两者并不等价，这其中的差价，必然需要陆明倒贴劳力——眼前这是智慧女神，又不是忽悠一两句‘共赢’就能忽悠瘸的脑残。
“尽可能全力？”雅典娜饶有意味的看着陆明：“你是……万圣节女王曾经在箱庭翻找过的外界人？”
“是，但不是同一批。”陆明点头。
“你能帮到什么？”雅典娜反问道：“反乌托邦和圣经神群相关的猜测来源于你？这是很有价值的情报，但对比三位数的星灵，依旧远远不如。”
“这就多了。”陆明淡淡笑道：“多到我完全不知道，你们到底有多少观点和我不同。”
陆明不认为自己的智慧已经夸张到能和智慧女神媲美了，但——天赋在这顶着，他的思维模式是健全的，其他人在箱庭的既有规则下，涉及到三位数层次的恩惠游戏与谜题时，说句不客气的……
那不就是一群聪明绝顶的脑残？
陆明想了想，说道：“就说一个较为明显的信息吧……近些年来，反乌托邦魔王变强的速度是不是快的惊人？”
金丝雀点头：“女王说，那时因为你们外界人类和反乌托邦魔王的接触。”
“扯淡。”陆明撇嘴：“那只是巧合——真正的理由，在你。”
陆明指向了金丝雀：“我问你，反乌托邦借助境界壁才能将西区的人类史关入鸟笼，就算他再怎么变强，他如何将其余三区在意义上化为他的鸟笼？境界壁隔绝的不仅仅是神群对西区的干涉，还是阻止反乌托邦魔王对外界的干涉吧？”
“魔王确实在其他三区出现过，甚至剿灭过其余神群——但魔王的势力范围变过吗？人类走入其中就会被洗脑，并且无法被带出去的势力范围？有在向其余三区蔓延吗？”
陆明笑道：“金丝雀，你是西区之中，唯一一位能在魔王洗脑能力下保持好奇心的人类……既然是唯一，不会有人以为，这种唯一会是意外，会是巧合吧？”
陆明指着金丝雀：“要么你是全箱庭西区人类那微不足道的好奇心与对反乌托邦的怀疑，集合在一起所孕育出的代表，是魔王无法彻底抹除的存在，要么你压根就是魔王暗中谋划的棋子，反乌托邦魔王无论多强，但都有一个限度，将势力范围扩大到其余三区太难——但若有了希望，集齐所有反抗魔王的神灵，让他们主动攻击甚至进入西区，才有利于封闭世界的扩张。”
陆明晒笑道：“既然是隔绝了内界外界的封闭世界……凭什么外界干涉西区困难，西区干涉外界容易？那魔王凭什么扩张？”
雅典娜皱眉：“可是，反乌托邦从最初的崛起，到扩张到整个西区，确实是有规律有节奏的。”
“那假设是伪装呢？”陆明淡淡看了雅典娜一眼：“假设在那过程中，西区早已属于了反乌托邦魔王的势力范围，只是一直表演给诸神在看？”
“这样做有什么意——”金丝雀忽然将嘴捂住，脸色微白，喃喃道：“错了……”
“如果是这样。”雅典娜恍然，苦笑点头道：“恐怕一开始就错了。”
陆明继续道：“封闭世界是对内部外部平等隔离的屏障……维持这股力量，不可能没有消耗。”
陆明摊手：“这不应该是剿灭反乌托邦魔王的战争，应该是向箱庭证明，西区和西区以外，究竟谁才是最有价值的人类史的竞赛，只要其他三区的人类史发展的足够兴旺，封闭世界在人类史中的影响力只会越来越低……就算他是人类最终试炼又能如何？无需讨伐这一试炼，只需要将这试炼的规模逐渐缩小化，停滞化，他就会自然而然的消散。”
陆明忍不住叹了口气：“明明魔王占据的只有西区，己方坐拥三区和大部分人类以及神明，这种天胡局面……如今有多少神灵在其余三区中引导人类史继续成长？有多少神灵去抵御反乌托邦，投入了战争中？”
陆明有些无奈，他有些怀疑，箱庭的见知障真能浓厚到这种程度？神灵对在眼前的答案视而不见？还是说时代的差距真有这么大，九成九现代人都能明白的事，如今在未曾改变过人类史的公元两千年，连神灵都不知道？又或者两者结合？
陆明点着桌子道：“反乌托邦……是思想啊！集合三个区域神群暴力去压制思想，那不是在闹吗？没有能瞬间消灭反乌托邦的暴力，神群的压制，必然会让反乌托邦逐渐变强吧？”
陆明叹了口气，对反乌托邦魔王战线，站在众神的角度，是众神不畏死亡，和最终试炼战斗到最后一刻。
可站在箱庭的角度……一方是只占据了箱庭西区的反乌托邦文化圈，一方是占据了箱庭其余三区的人类和神灵相互依存的文化圈，这本质上是文化和文化的斗争，但结果……其余三区的神灵齐刷刷的杀上了西区。
这不就是再向箱庭表明，我们三个区加起来也发展不过你西区，必须暴力消灭你西区吗？
甚至诸神对于这三区的管理都放下了不少，这更是舍本逐末——暴力泯灭文化并非不可以，但问题是你让人西区撑住了啊！
最初就占据了几乎整个箱庭西区的魔王，但却一点点展露出爪牙，伪装出了一个扩张的过程，引得神群讨伐，在被讨伐中反乌托邦的思想逐步坚定，逐步被箱庭认可为更有价值的人类史，反乌托邦魔王的力量暴涨——
就算直到这一步都算是魔王谋划的好，但直到魔王的势力扩张到全西区，不应该没人发现才对？
箱庭的境界壁化为了反乌托邦魔王将西区人类史关入鸟笼的道具？那难道不是箱庭在这次文化的争斗中，对武力的限制？
就算是箱庭有见知障……
这种征兆都能掩饰下去，陆明有些怀疑，到底是多少位三位数，甚至多少位二位数参与其中了？
……倒也对，这毕竟是遍布了箱庭的大战争，反乌托邦魔王一方的神灵，恐怕不是多少位三位数这么算，而是几成三位数神灵这么算了。
陆明忍不住摇了摇头，反乌托邦魔王……这玩意不就是苍蝇？你但凡拿暴力去应对，你但凡去理他一点，你都输了。
但凡其他三区能兴旺发展，这玩意恐怕自己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