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天佑站在这里。
站在苏小蛮的身边,他还在睡着,身旁依偎着的是赵烟素。
她静静看着睡着的两个人,那么平静,好像整个世界都不存zài
了,他们一定在做一个美梦吧,不像她,一夜未睡,只为了现在站在他们面前,换他醒来时这一刻的内疚。
她有多久没有用真面目见过苏小蛮?自己也说不清除了,伪装着伪装着就习惯了。
她站在这里,越过他们去看对面窗外的风景,思绪渐渐拉远,那是一年冬天的下雪天,她和苏小蛮去冰面上玩雪,冰面塌了,她掉进去,要不是他紧紧拽住的手,恐怕早就沉下去了,她浸在冰凉的水中惊慌的挣扎着,一直将苏小蛮也拖进来,他也没放手。
要不是过路的人救了他们,恐怕就一起死了。他们后来说起来,总是觉得幸运,可是此时此地,吉天佑站在这里忽然有些困惑,她问自己究竟哪个才算是幸运,活下来的现在,还是一起死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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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top.sp;湿漉漉的两人躲在吉天佑的家里,听着奶奶的唠叨,靠着灶台裹在被子里傻笑。
苏小蛮是不敢回家的,他怕回去又惹来苏母的一顿训骂,好像棉衣湿了比死了还要事关重大。
“苏小蛮,你刚刚为什么不放手?”吉天佑将头也裹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与他对望。
苏小蛮吸吸鼻子,对她的问题感到好笑,“我放手了,你不就掉下去了?”
“可你拽着,也拉不上我去啊。”吉天佑继xù
逼问,表面上衣服嘲笑的样子,心里却翻江倒海的沸腾着,有一个人这样不顾生死的为她,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儿。
可是苏小蛮完全不在意这些,他晃晃头上的水珠,露出小白牙笑了笑,“我哪儿来得及想那么多,就被你拽下去了。”
“哦,是这样。”吉天佑有些失望的点点头,倔强的抬起头教xùn
道,“那要是有下次,你离我远点儿。”
“好。”苏小蛮回答得格外干脆。
站在窗前的吉天佑收回思绪,无奈的摇摇头,笑了,又转回视线看了看苏小蛮的脸,他再也不是那个自己溺水时以命相救的少年了,再也不是了。
“天佑?”苏小蛮终于醒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人有些惊讶,笑着坐起身来抓她的手,却发xiàn
自己的旁边还躺着赵烟素,她紧紧搂着自己。
苏小蛮赶紧推开赵烟素的胳膊,慌乱的看向吉天佑,忙解释道,“天佑,不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我只是”
赵烟素的手臂像水蛇一般环绕上来,搂住他裸露着的肩膀。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脱了衣服,又看了看同样裸着的赵烟素,不禁怒从中来,“你”慌乱的拿起衣服穿上,去追跑出去的吉天佑。
赵烟素从来没有见过苏小蛮这么慌张过,与对自己的不温不火形成强烈对比,这差距让她更加恨吉天佑。
即便握住了吉天佑那么多的把柄,甚至还有致命的把柄,可是她还是想要在她面前表演这场戏,就是因为不甘心。
“是时候,让一切都结束了。”赵烟素喃喃自语,慢悠悠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穿回来,点了一支烟,朝着门外走出去。
“天佑,天佑!”苏小蛮衣衫不整的追出来,紧紧抓住吉天佑的手腕,“你听我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吉天佑冷面相迎,她的眼眸中含着泪光,晶莹的跌落在漂亮的脸蛋上。
“我”苏小蛮懊恼的低下头,又满是真挚的捧起她的脸,“我忙的太晚,不想回去打扰你睡觉,何况,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狼狈不堪的样子。”
“所以,这个狼狈的样子是留给赵烟素看的,对吗?”吉天佑依然倔强的盯着他的眼睛,象征性的笑一下,“你是想告sù
我,咱们能同享福,不能共患难是吗?”
“天佑,你知dào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苏小蛮放开了她,颓丧的低下头去,“我只是觉得,我的手上沾染了太多的罪恶,洗干净了再去碰你比较好。”
吉天佑将头歪向一边,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原来他也知dào
自己罪孽深重。
“小蛮,回家吧。”她整理了一下情绪,轻柔的伸出手,“我有话对你说。”
苏小蛮握住她的手,紧紧握着,在她身后慢慢走着,几度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的头发,看看自己的手,又缩了回来。
“苏小蛮?”赵烟素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大喊一声。
前面的两个人同时回过头来看着她。
赵烟素笑着挥挥手,“没事儿,回家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去看你们。”
她的笑带了得yì
和控zhì
一切的欣慰,别有用心的朝着吉天佑眨了下眼睛,转回身走了。
吉天佑一直在想,她要怎么开口才能救江义含一命,可是,无论怎么说,她都知dào
,只要一开口,江义含就死定了。
她犹豫了很久,决定再等等,何况赵烟素说过再等几天,那就再等等。
苏小蛮得知了家里遭贼的消息后,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看着吉天佑说了句,“没伤害你就好”,原以为天要塌下来的大事儿,就这么莫名其妙糊弄过去了。
几天后,赵烟素邀请吉天佑到她家里去玩,她爽快赴约,就想知dào
她又想搞什么花样。
“很奇怪吧?”赵烟素穿着睡衣,光着脚一身邋遢的坐在地毯上,毫无顾忌的吸着烟,眼神迷离又轻佻的在吉天佑脸上望了望,“你一定在疑惑我为什么还不像苏小蛮揭发你,对不对?”
吉天佑点点头,也拿了一支烟随意点上,吸了一口,“但是我不觉得你会大发善心饶了我,你一定是又想到了什么作践我的好主意。”
“聪明。”赵烟素咯咯笑起来,“有个礼物送给你,”她神mì
朝着门后大喊一声,“带上来吧。”
门后待命的两个人抬上来一个大木箱,放在吉天佑的面前。
“什么啊这是?”吉天佑疑惑的站起身,慢慢挪到那木箱前面去,下一秒便惊慌失措的退回来,“石清南?”
赵烟素笑的花枝乱颤,摇晃着身子站起来,走到那木向旁边去,望着里面死去的石清南说道,“对,死了的石清南,是送你的礼物。”
“你你杀了他。”即便知dào
石清南该死,可是吉天佑这一刻却高兴不起来,石清南还以为自己能左右逢源,在赵烟素和山口信子之间来回作弄,没想到会死在不起眼的赵烟素手里,他当赵烟素是个小绵羊,却不知她才是最心狠手辣的主儿。不知dào
他死的时候会有多么不甘心。
“满yì
吗?”赵烟素摊摊手,无所谓的笑笑,“他是因为你而死的,他死了,只要我不说,你想瞒小蛮多久就瞒多久。”
“什么条件?”吉天佑直截了当的问,从她接到邀请的那一刻,就一直在想,这一次赵烟素又要刷什么花招,她要是不说出来,还真对不起自己对她的认知。
“条件。”赵烟素挥挥手让人将石清南的尸体抬了下去,一步步走到吉天佑面前,俯身看着她的肚子,轻轻摸了下,“小蛮一直想要个孩子,你答yīng
他。”
吉天佑往后退两步,轻蔑的笑了笑,“又是这个,你还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这才是让我来的真zhèng
目的吧,赵烟素,我也告sù
你,绝对,绝对不可能,要生,你自己生去,就死了这条心吧。”利落的转回身朝着门外走去,一个石清南换她后半生的纠葛,还不如死了呢。
“你知dào!”赵烟素扔掉手中的烟,紧追几步,朝着门口大喊,“你知dào
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我再也不会有孩子。”
她的痛苦,从喊出来的声音中淅淅沥沥的透出来,像一把把匕首在空气中胡乱的飞舞,让一直都觉得不再在乎她的吉天佑,听得一阵揪心。
“管我什么事儿呢?”她停住脚步,挣扎着将情绪咽下去,风平浪静的往前走去。
见她无动于衷,赵烟素有些急,她实在是太想要一个孩子了,从她的胎儿滑落的那刻起,这种萌芽就已经种在心里,也许,得不到苏小蛮,有一个他的孩子也能留住他,这是她最后的寄托,也是她为之努力的所有准bèi。
“我可以救一个!”赵烟素追出门外,大声喊道,“关于他们兄弟两个,我可以帮你救一个。”
吉天佑停住了脚步,蹙起眉头问道,“说真的?”
赵烟素郑重地点点头。
二人重新到屋里来坐,认真的谈这个交yì。
“我帮你救一个,你选吧,想让谁活。”赵烟素有拿起一只烟,想了想放下去,看着表情痛苦的吉天佑,嗤笑一声,“不要跟我说出两个都救的话,痴人说梦,苏小蛮都做不到,别说是我了,你也得知dào
,这件事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吉天佑将脸埋于手心之下,痛苦挣扎着,她是有心要救江义含的,可是,江子离死了,江义若怎么办,以江义若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苟活的。
“可是,你会吗?”吉天佑问自己,如果真的置江义含于不顾,他死了,她该怎么办呢?
这是人生中最难的一道选择题,她苦苦挣扎着,始终下不了决心,“我都想救,我要他们都活着”
“别傻了。”赵烟素咯咯笑起来,她抬起吉天佑始终垂着的头,戏虐的说道,“说实话,我一直想知dào
你会选谁,你不是一直以善良博取别人的好感吗,你选呀,你选江子离,为你的好朋友能幸福地活着感激你一辈子,你选呀,选她的男人啊。”
吉天佑顺着椅子滑落下去,痛苦的摇着头,坐在厚厚的地毯上绝望的哭起来。
她知dào
他们会分开,迟早要面对生死,也幻想过无数次他死或者自己死的场景,她觉得自己都可以坦然面对,可是现在,面对那么一丝希望,她犹豫着,挣扎着,又痛恨起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样的生机。
很久很久过后,吉天佑擦干眼泪,甩甩头发,下了最后的决心道,“江子离,救江子离。”
赵烟素愣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哈哈大笑,愤恨的凑到她脸前说道,“吉天佑,你知dào
我最讨厌你什么吗?虚伪!就是这该死的虚伪,事关生死,我以为你终于要卸下你该死的伪装、该死的善良,做一回真zhèng
的自己,可是你瞧瞧,你要用这该死的虚伪害死你最爱的男人了,我真替江义含感到寒心,可惜了这么一个大美男。”
吉天佑已经听不进去她说的话了,她的眼泪簌簌滑落着,在脸上泛滥蔓延,在她说出江子离的那一刻,她就觉得天塌了。
江义含曾说过救她是举手之劳,可是她救他却是粉身碎骨。
“大叔,要是你,也一定会选子离吧你知dào
了,一定会夸我做得对,是不是你一定会夸我的”吉天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再一次朝着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赵烟素紧跟上来,搀住她的胳膊。
她挣扎的甩开了,转过脸苦笑一下,“还能去哪儿,去跟你的苏小蛮生孩子去。”说完顿了顿,指着赵烟素的胸口说道,“你说的话,一定得做到,否则,你想要的,都会毁在我手里。”
赵烟素木讷的点点头,回答着“好”。
吉天佑走了,神情疲惫的走了,赵烟素也倦怠的坐在门口,比先前更累,好像两个人刚刚打了一场精疲力竭的仗,抽去了所有的力qì。
她望着吉天佑那个落寞的身影,笑了哭,哭了又笑,整个人躺在院子里,闭着眼睛睡着了。
她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的吉天佑,一个捧着书睡在坟地里的姑娘,该是多么单纯的人啊,只有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的人,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屹立于鬼魂之处吧。不像她,要不是那天实在是没有心情跟李大户周旋,才稀里糊涂闯进了坟地,那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一件事儿。
是因为吉天佑在,那么恐怖的一件事儿才变成了美好的风景。每当她手上沾染过别人的血泪,她总会莫名想起那天的风,闭上眼睛又回到那片空阔的墓地,她忏悔着,等待着那个姑娘伸出来的手,记忆中吉天佑的笑那么纯净,仿佛可以将世间一切混杂净化,她坐在坟头对着自己笑,那是对她最后的救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