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佛茵让人把祁姬祁宛叫来,姜佛桑与她和金琅二人说了会儿话。

她二人走后,又见了缣娘。

直到缣娘也离开,姜佛茵才指着案上厚厚一摞账本道:“这些全是近半年来良府的账。”

如今的姜记说富可敌国许有些夸大,资产雄厚却是毋庸置疑的。

但要说积累也并无多少,原因就在这些账簿上。

从她们到南州的第二年也即姜氏正式营利开始,每年都要拨出一笔巨款供史殷奇花费——毕竟姜记能在短短时间开遍南州也是借了他的势。

史殷奇要营建的新宫同样有姜记的出资。

除了这一项固定开销,再有就是良烁。

良烁担着大总管的职,姜记和万锦园的事一概不管,他现在只负责一件事,那就是花钱。

打着视察各地店铺的名义,今日还在这个州、明日就到了那个县,今日这家娶妻、明日那家过寿……总之,再多的银钱也如流水一般,流经他手,不知去向何处。

姜佛桑一目十行阅览着,道:“不然让你去管善堂?以后也和良烁一样轻省。”

姜家的店铺遍布南州,姜家在各地也设有善堂,架桥铺路以外,施医赠药、救贫济困、发埋孤骨、施殓施棺……

概括来说,这也是个只管花钱的地方。

姜佛茵见阿姊这般反应,就知良烁所为她心里都是有数的,或者她那里就有一本细账。

“那还是算了罢,都去花钱,总要有人挣钱。”

“看不出你担了这么重的担子在身上。”姜佛桑打趣她。

姜佛茵耸了耸鼻尖算作回应。

其实她心里的担子更沉,自从知道阿姊的打算以后,尤其去岁整一年。

挡兽事件发生不久,确切地说应是营建新宫那阵子,不知哪里流出的消息,说史殷奇做的那些事全都是受了阿姊怂恿蛊惑,然后城中那些人就像疯了一样,一口咬定阿姊是妖妃。

铺天盖地的谩骂诋毁,姜佛茵每每听到都想冲上去辩解:不是,我阿姊不是那样的人!

可她只能闭紧嘴巴、捂住耳朵,气到浑身发抖也只能忍下。

近来才稍好一些。

史殷奇携婀媃妃出巡一趟倒是做了件好事——让婀媃妃的名头盖过了阿姊。

“如今妖妃的名号戴在那个婀媃妃的头上,阿姊倒不怎么被提起了。”

姜佛桑并不见多高兴:“大家总是需要一个妖妃的。是我,是她,亦或是旁人……”

“阿姊?”姜佛茵没听清。

姜佛桑岔开了话题:“你与偃越怎么一回事?”

姜佛茵没料到她会转到这上头,略有些尴尬,小声道:“我与他能有什么事。”

姜佛桑看着她,不说话。

先是王府后是宫城,姜记她已然不方便出面,需要另一个人顶上,这个人只能是佛茵。

外间都道姜氏家主深居简出、十分神秘,除了佛茵需要时间来成长、成长到足够挑起这副重担,再就是姜佛桑不想让她被史殷奇注意到。

史殷奇虽也曾萌生过好奇,但都被糊弄了过去。

不过佛茵毕竟不可能只待在万锦园,偶尔也有外出的时候,她和偃越就是这般结识的。

偃家是当地冠族,偃谓先仕大越、后仕大成,武王时期便任辅国太尉,文王时期也未挪动,看似平庸又最不平庸,可谓深谙为官之道。

偃越便是偃谓的长孙,才华满腹、谦和仁厚,颇有其祖公之风。

姜佛茵被她盯得不自在起来,解释道:“我和他总共也只见过几回,他并不知晓我的身份……”

顶多以为她与万锦园有关,或者与姜家有关。

姜佛桑干脆挑明:“你对他当真无意?他好似对你情有独钟。”

姜佛茵垂着眼:“无意。”

“是还放不下连玠?”

“不。”姜佛茵飞快否认了,眉头皱起。

曾认为独一无二的情愫,已成了过往岁月的一快藓疥,连回想都不愿。

那回忆里没有美好,只有她的天真与愚蠢。

正因彻底看清了,才觉索然无味,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兴起再次尝试的心情。

不过,“若是阿姊需要,我可以——”

与辅国太尉的长孙成婚,对阿姊也能有些帮助罢?

姜佛桑摇头:“阿妙,用不着,我不需你做这些。”

她也不是觉得阿妙岁数到了就一定要找个人嫁了。

拿身边侍女来说,只有吉莲和晚晴早早成家。菖蒲因为休屠拖到如今,似霓一心想做最好的宫令全无成家之念,幽草和重环两个就更不用说了,至于春融……她与阿约原该是最省心的,但这两年瞧着约摸还有沟坎要过。

不管是何种情况,姜佛桑从不过问,由得她们自己去选择。

“之所以这么问是想告诉你,不拘是谁,只要你想,就可以勇敢去尝试,不必计较后果,凡事有阿姊在。阿姊不希望你把自己的一生胡乱交代,同样不希望你因噎废食,至少为那么一个人不值得,明白么?”

姜佛茵松了口气,重重点头。

“你放心罢阿姊!我真觉得自己现在就很好,无拘无束、自在逍遥,比在京陵时快活多了。等过个两年,海船多起来,我还想着乘船出海去见见世面呢!”

姜佛桑没想到她还有这等志向,笑着颔首:“阿姊会尽快帮你实现。”

“我相信阿姊!”

姜佛茵眼睛转了转,殷勤地给她倒了盏茶:“阿姊,元日你一个人去的云淙别业?”

姜佛桑接过,看了她一眼:“想问什么?”

“也没什么……”有来有往,她也想关心一下堂姊的感情状况而已。

“不是一个人。”

姜佛茵瞪眼:“新任东宁州牧真是萧五郎?我那个前姊夫?他当真来了南州?”

“嗯。”

得到阿姊亲口证实,姜佛茵反而不知说什么好了。

亏她还以为阿姊同那人没什么感情……

萧五郎从北地寻来南州,阿姊这么谨慎的人为了他甘冒风险……若真是无情,岂会如此。

“阿姊当真喜欢他?”想起从芮娘菖蒲等人那打探出的,姜佛茵的眼中浮起些许迷惑,阿姊喜欢的竟是那种人么。

“不错。”姜佛桑搁下茶盏,道,“我喜欢他。”

语气淡淡,却有磐石之坚。

姜佛茵虽则有些想不通,但还是替阿姊高兴。

“只要他能让阿姊喜欢,那他便是好的。说起来,这个姊夫我还从未见过,等他下次从东宁回来,总该让我见见了?”

姜佛桑同意了。

姜佛茵仍不满意,翻起了旧账:“原来阿姊有人陪,难怪留我孤清一个过元日。”

“让人接你去云淙别业,谁闹别扭不肯去?万锦园中热闹不输宫城,哪里就孤清了?”

姜佛茵支吾了一会儿,最后干脆耍赖,腻着她撒起了娇。

不知不觉已过去小半日。

回宫城前姜佛桑提醒堂妹:“寻个机会跟芮娘陪个不是,芮娘比咱们更不易。”

姜佛茵虽还有些别扭,到底点头答应了下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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