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源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瞥了一眼身旁的两个木架,大声宣布道,“外界收归內界管辖的议题,通过!”

平台下,太苍、问心、混沌、天刀、遁甲等宗门观礼之处,都洋溢着欢喜的气氛,外界的天地元气再如何贫瘠,也是一片土地,就算拿来分,每一个宗门也能分得一大块地方,没有谁会嫌自家的地盘小,更何况,在这样一个修士占主导的世界里,怎么能让外界那种由凡人统治的地方存在?

而主持议会的明源心里的感触则比其余人更深,他知道,以前內界之所以容忍外界的那样的地方存在,全都是元宗前任宗主道一的缘故,道一在任之时,严令內界修士不许扰乱外界的俗世秩序。

纵然在各大宗门的施压下,道一后来也有了部分妥协,例如默许麒麟阁在外界招收有资质的修仙弟子,允许前四大门派将部分势力渗透入外界四大国之中……但总归而言,外界与內界仿佛两个不同的地方。太苍明远接任元宗宗主之后,理所当然地要好好利用外界。

今日这个议题的通过,也意味着从今往后,除了天地元气外,外界与內界将没什么差别,更意味,道一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又被磨灭了几分。

“好了,接下来进入下一个议题。”

明源还未说明下一个议题的具体内容,便已有干事将木架上插着的竹筹一一取下,按照竹筹上面刻着的门派名字重新发回众议员手中。

“诸位都知道修仙界正值万象更新之际,许多旧有的章例条款已经不适用,接下来的议题也正与此有关。”

“元宗教义总纲第十七条写道,凡人遇到修士,需态度谦卑,恭敬行礼,此礼为揖手礼。,”明源语气顿了顿,环顾了一下看台四周,“但在修仙界,修士与修士之间行的也是揖手礼,凡人与修士行一样的礼节实为不妥,经议事长老会商议,现将第十七条中的揖手礼改为跪拜礼。”

揖手改为跪拜,虽然只是礼节不同,但是其中的含义却天差地别,若是此议题今日通过,那日后整个內界的凡人遇到修士皆需下跪。

明白了此议题所代表含义后,台上五十名议员之中至少有一半人沉吟了起来,此则议题与上一条议题不同,会真正地改变整个世界的风貌。而更多人心里想着的却是自身的利益,谁还不认识几个凡人朋友?若以后朋友见到自己都要下跪了,那修士与凡人之间便再无友谊。甚至有些修士的父母宗亲皆是凡人,若是自己父母在别的修士面前下跪了,那自己的脸还往哪里搁?

明源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再次吸引到自己身上,“诸位无需担忧,修士的直系亲属不受十七条影响,遇修士无需跪拜,此解释会添加在元宗教义总纲的附加条款之中。”

明源的话让议员们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如果是这样,那这一则议题通过也无妨。

而坐在看台角落里的付月心里却憋着一股无名之火,什么跪拜,什么行礼,凡人凭什么给修士跪拜?一想到若高老头还活着,见到自己还需跪下时,付月便觉得今日所见所闻简直荒谬透顶!

坐在付月身旁的杜三娘低头看了看付月不自觉捏成拳头的双手后,笑道,“呦!你这小后生倒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怎么着,看不惯下面讨论的这个议题?”

“你也是凡人,你怎么不生气?”

“这有何好气的?说白了,跪拜礼就是明确凡人与修士之间的身份差距,便是没有此礼,凡人与修士的地位也同样天差地别,不过是多一个下跪的步骤而已,又有何妨?

听身旁的媒婆说得这般轻巧,付月冷笑着回道,“归天跪地跪父母,唯此三者可跪,往后凡人见修士便跪,岂非失了做人的尊严?”

“尊严么?呵呵……”杜三娘捂着嘴笑了起来,“你这后生还是太年轻,我看你是一直待在家中没怎么在外面走动吧,若你接触的修士多了,便会知道尊严再重要,也不如自己的小命重要。”

说到这里,杜三娘似乎想起了什么人,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脸色渐渐暗淡了下来,摇了摇头叹道,“其实下跪没什么不好的,你态度越恭敬,便越能好好活命,还能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么?”

两人之间聊天的气氛突然变得如此沉重,付月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反驳,只好赌气不去看她,盯着看台上的议员们望去。

“修仙之人,必须道心坚韧,睥睨凡尘,多受跪拜之礼,有利于道心通彻,培上位之心,更易达超凡脱俗之境。”

明源的一番话,又说得众修士连连点头,原本有些摇摆的议员目光也坚定了起来。

“出筹吧!”

议员们又拿着竹筹站起身,朝他们在心里决定好的木架走去……

看着黑色木架上插着的竹筹原来越多,付月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思想超脱尘俗才能修仙?想成就大道,就必须坚决划清修士与凡人之间的界限?付月不知道,因为她也只是个半吊子修士,没有修炼到绝妙高深的境界,便不知后面阻碍修行的到底是何物。

但是太渊如今的现状却令她感觉极度不舒服,她的心里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元宗教义总纲第十七条修改议题,通过!”

明源的声音像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入了付月的耳朵中,付月睁大了眼睛,努力地朝四周的看台望去,场馆之中坐着近万名毫无修为的凡人,他们正亲眼目睹着一个针对他们的决议诞生,但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反对,因为他们的是凡人,无数年以来,他们早就习惯了这个修仙者为主宰的世界,他们没有力量反抗,他们的意见和声音比蚊蚋还要弱小。

“药门议员,你在干什么?”

看台下方的严厉的声音打断了付月的思绪。

议员所在的平台上,明源正脸色难看地盯着卫蝉,后者手中的竹筹,不知为何已经裂成了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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