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年低着头,用手叩着桌面边缘,声音低沉道。

“你并非一名合适的对饮者,与你同饮令我很不开心。”

道一不以为意地呵呵一笑道,“话说回来,即便这世上没有了修士,凡人便能有尊严了么?一样有王权富贵,一样有贱人奴仆,人命?草芥而已。”

“没有修士,至少人与人之间的力量更为接近,到那时,或许会出现些美妙的可能性。”

“异想天开!老乌龟,你是在异想天开!能掌握强大的力量,便是最美妙的事情。”

“对于掌握力量的人来说,确实美妙,对于没有掌握力量的人来说呢?”

“那便是天命如此!”道一一改刚开始时易怒的样子,越说越是畅快,“无法修行之人,从一开始便是遭天道遗弃之人,何必挂怀?你这只老乌龟躲了我几十年,原以为这番邀我喝酒,是又悟出了什么真知灼见,到头来还不过是老生常谈罢了,你与你义弟那一套,最大的错误在于天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想着众生,终生未必想你,你想着改变,众生未必想着改变,你看这满楼觥筹交错,他们喝酒喝得多痛快?何曾需要你忧心?”

“瘸子,有些地方你看得比我透彻,修仙是逆天而行,既然踏上仙途,便只有步步杀伐,夺资源、夺造化、夺功法,一路横推,所有的修士都是为己之人,只要是修士,便不可能有圣人,他不是圣人,你不是圣人,我也不是圣人……”

不知不觉,李永年的酒坛子已经见底,微红的两颊显得更加通红。

“我不是圣人,众生自然也于我无关,但只要除尽天下修士,你我之后,众生之中必有圣人教化……我所求不过是你的所作所为,莫要将这世界毁灭!”

“老乌龟,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何曾想这方世界毁灭?”

“何必踹着明白当糊涂?你明明知道,修士的存在,才是大恐怖的根源。”

“想要毁灭这个世界的是你!方才我正要杀那株草,你为何阻我?”

“你可知那少女是谁?”

“一株魄罗草化作的精怪,一截指引异族的烛火,一切大恐怖的开始!”

“错,错,错!你说的全错,那是我徒儿!”

“你徒儿?”道一满脸错愕。

他看着桌面上所剩无几的酱牛肉沉默了半晌,抬头看向李永年凛声问道,“李永年!你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你莫不是想要利用她,大开杀戒?”

“是又如何?”李永年摸了摸自己鼓胀的肚子道,“內界平和太久了,你又快不行了,杀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天际森林的虚空之力已经大不如前,那个地方的封印也在慢慢变弱。”

“那又怎样?”

“怎样?”道一双手拍在桌子边缘,身体往往前倾低声嘶吼道,“你这是在玩火自焚,你忘了那段岁月了么?”

“山河颠倒,生灵涂炭,家族遇难,师门分崩,便是过去百万年,我又岂能忘?”李永年红着眼道。

“既不忘,又为何要护着那精怪?”

“我说了,她是我徒儿。”

“她是精怪!”

“不,她是我徒儿!”

“疯子!疯子!李永年,你疯了不成?”

“我没疯,我会看着她越来越强大,会看着整个修仙界分崩离析,哈哈哈哈……”李永年端起酒碗,正要将最后一点酒喝下。

“疯子!”

道一怒骂一声,身形一闪,人便从酒楼上消失,连带着消失的还有那根靠在酒桌旁的拐杖。

“你这死瘸子!”李永年暗骂一声,酒碗都来不及放下,人也直接从凳子上消失。

……

天际森林,付月昏睡的那处缓坡上方,忽然凝聚了大片的乌云,乌云绕成了一个漩涡,漩涡之中,一根拐杖轻飘飘地伸了出来,直往缓坡上付月的脑袋上点去。

这是凝聚着天地之威的一击,拐棍看似随意一点,还未接触到付月,便猛地将付月躺着的那处缓坡挤压得凹陷入地下,缓坡几乎是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处凹坑。

但奇怪的是,躺在缓坡上的付月却毫发无伤,甚至还轻轻地翻动了下身子,因为在拐杖落下来之前,一个酒碗已经悬在了付月的上方。

李永年出现在付月旁,将悬在半空中的酒碗轻轻摘下,张开嘴将碗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你这死瘸子,趁我喝酒就想杀我徒儿?”

“天下之大,何人我道一杀不得?”

“那你就试试。”

李永年跃入高空,化为一道白光,道一手持那根黄杨木拐杖化为一道黄光,两道光线在无比高的天穹之上纠缠碰撞,乌云之中发出阵阵雷鸣之音。

两人从天际森林斗到林外雪原,从林外雪原又斗到太苍派之上,明明蔚蓝无比的晴空,却时而变得昏黄,时而变得圣白,像是有人在天穹之上泼洒这两种颜色的燃料。

太苍第一峰,已经从天际森林退出来的符向天等人和太苍派的一些长老正坐在此处聊天歇息,天穹之中忽然出现的异象令在座的二十多名定域境修士脸色大变。

“这个气息……是道一和那老狗?”聂海潮一张粗黑的老脸吓得发白,“明远,你不是说道一中了崔嵬剑活不了么?”

明远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天空,“困兽之斗罢了,这两人相争,不正好么?”

众人仰着脖子,皆沉默无,明远话虽然说得不错,但道一明明受了重伤竟然还有这等威势,可笑众人在林中时,还大不惭地想要为其收尸。

“悠然境……果然是我等无法窥探的神妙之境,”符向天叹道。

“诸位莫要担忧,道一绝对活不了多久,此乃回光返照之象,”明山死后,明远便已经成为此时太苍派的主事之人,他的脸色也同天色一样变幻不定,“魔宗那老狗果然没有食,最后还是出手狙杀,老狗也是悠然境,没理由打不过重伤的道一。”

然而不论明远如何宽慰,第一峰峰顶的众大修士脸色都有些难看,因为他们都知道,就算道一受了伤,也能很轻松地重伤他们中任意一个,而每每想到此处,场间之人便如坐针毡。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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