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角落中的天南皇玄晋站起身,一步步地朝前方走来,司徒蔻和满厅的文人士子,商贾官员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起来吧,”玄晋淡淡道。

“寡人今日本不想搅了大家的雅兴,来此也仅是为了一睹月前名扬天南的春江、明月两名姑娘的芳容,没想到到最后却是以这种情形相见。”

玄晋靠近了高台,一双眼睛,既是欣喜又是好奇地细细打量着付月和纪菁菁。

“嗯……果然是如传闻般仅是两名十来岁的小姑娘,我天南以乃教化之国,文风之鼎盛乃外界之首,如今更有两颗文曲星下凡,实是我天南之幸啊!”

“陛下,这两位姑娘并非我天南之人,”司徒蔻硬着头皮说道。

“是不是天南人有何重要,也只有我天南方能吸引两名祥瑞之星而至,一切在大道之中皆有定数,春江明月两位姑娘,以此年龄,便名动太安,在场有谁可以做到?寡人乃天子,这二人诗作令寡人听闻后茶饭不思,引为奇观,你又如何知道这一切不是上天的给寡人的安排?”

“行军打战司徒将军你在行,但国祚兴衰,皆在寡人之手。天降祥瑞,乃上天之德,怎能弃之如敝履?”

玄晋的一番话,说得司徒蔻哑口无言,谁也无法反驳虚无缥缈的“上天”,谁要反驳“上天”,便是在反驳天南皇的地位,便是欺君叛国的大罪!

司徒蔻偷偷看了看国师一眼,在场之中,唯一有可能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只有国师了。

甘温书却老神在在地坐着,仿佛场间发生的事情与自己毫无关系。

“陛下,若这两个丫头是祥瑞,为何又出现在我这青楼之中,若这两个丫头是祥瑞,为何最近太安城中凶杀频发,既是祥瑞,为何从未给天南带来好处,反而令天南最近诸多血光?”花容莲开口道,“莫非这二人根本不是什么文曲星,而是灾星?”

什么文曲星,什么灾星,听着玄晋和花容莲两人的分析后,付月心里直呼倒霉,一旦涉及到玄学后,十张嘴也说不清。若是成了玄晋口中的“祥瑞”,会不会因此被关进哪座宫殿,当成国宝供起来?而要是成了什么“灾星”,更是人人喊打……

付月此时后悔死当初一时嘴快,背了那么多古人诗歌,现在报应来了。

“陛下,我们既不是什么祥瑞,也不是什么灾星,”付月出声道,“我们两个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你看。”

付月捏了捏自己的脸,又捏了捏纪菁菁的脸。

“我们就是两个普通的小丫头而已,月前的琴诗会上,我们所作之诗……其实……其实都是从一本野籍上看来的,都不是我们自己所作。”

“不可能!”玄晋还没来得及开口,付月的忠实粉丝宋向阳倒先喊了起来,“那晚,你们共作了六首诗,我宋家家藏万卷,回去后我翻遍书丛,却也没有见过一样的诗,何况,若那些诗真是前人所作,定然不会无人听闻。”

“既然你说那些诗是从一本野籍上看来的,那你倒说说,那野籍何名?”

“那本野籍名叫‘语文’。”

语文?在场之人皆皱着眉细细回想,但却没人能记得有一本名叫“语文”的书。

“寡人只听过‘资治通文’、‘吕氏见闻’、‘阅微草堂文’,你所说的‘语文’又是何书?莫要蒙骗寡人,你可知欺君之罪乃是满门抄斩的大罪!”玄晋正色道。

付月心道,自己说的可是大实话,这些书都是语文书上背的,但是要想证明这些诗真的不是自己写的,又几乎不可能,自己又没法凭空变出一本语文书……到底要不要咬紧牙关,承认这诗确实不是自己写的呢?付月的脑子里这般纠结一下,脸色也变得犹豫起来。

玄晋看到“春江姑娘”犹豫的脸色,心里反而暗松一口气,若是眼前的侍女毫不犹豫地肯定那几首诗是出自什么“语文”,那么太安城诗坛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岂不是笑话?

一群文人疯狂追捧两名神童般的侍女,结果却证明他们是假的,根本不会作诗,这无疑于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打在了玄晋和所有欣赏这几首诗的人脸上。

“大胆,在陛下面前你也敢满嘴胡话,”司徒蔻抓住空子对付月怒斥道。

“陛下,这两名侍女既无我天南户籍,方才又说她们不会作诗,说话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恳请陛下准许,老臣可将这二人抓回去审问一番,事情真假自然能水落石出。”

玄晋笑道,“司徒将军,想要知道那几首诗到底是不是他们所作,根本不需要带回去审问,只需很简单便能测试得出。”

听玄晋这么一说,整个大厅的人都有了兴趣。

玄晋脸色收敛了笑容,久居上位的他身上自然散发出一股威严之气,白净的脸庞上,也弥漫着难言的霜意,转身看向付月,声音里毫无表情,“寡人命你十息内作诗一首,需应今日花会之景,若是无法作出,寡人便砍了你的头,君无戏言!”

此时,收到司徒蔻信号的白甲卫又恰好赶到了万花楼,数十名军士冲入楼中,将整座万花楼中的人团团围住,配合玄晋方才所说之话,令人丝毫不怀疑天南皇所说的真假。

十息内作一首诗,还需应花会之景,这样的条件可谓苛刻至极。

花会之景,花会又有何景?今夜花会各色人物齐聚,各种表演应接不暇,各种事件突如奇来,花会的“景”不是太少,而是实在太多了,多得令人想要理清今夜之事都还尚需时间,又如何能在十息之内找到可供挥洒诗意之处?

不同于琴诗会上写的“明月诗”,“明月诗”的诗题只需紧扣明月,思路明朗,而付月要写的“花会诗”有着林林总总的线索,令人毫无头绪,论难度要比明月诗难上数倍。

而春江姑娘月前独作五首诗,本身诗名就大盛,十息内所作的诗也定然要有一定的水平,若诗作与之前那五首诗相去甚远,便说明春江姑娘确实没有传闻中的诗才,便说明她在琴诗会上念的诗真的并非她所作,一个没有诗才的侍女,一个没有天南户籍的侍女,将迎来什么的结局可想而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宋向阳、韩平、刘三编等经历过琴诗会的人比付月还要紧张,这些日子里,参加过那夜琴诗会的文人士子,逢人就吹嘘那晚的见闻,若是此时证明付月不过是一名剽窃前人诗作之人,这些曾在自己朋友面前拼命鼓吹付月的文人士子亦无法抬起头来。

十息时间说长不长,付月的脑子里拼命回忆自己前世学过的诗作,什么李白、杜甫、什么诗仙、诗鬼,这些人的诗作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可是没有一首能够应此时花会之题。

一旁的纪菁菁满手心都是汗,一听到玄晋说十息做出一首诗,让纪菁菁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呼吸时间拉长,恨不得一口气能呼吸几个时辰。

六息、七息、八息、九息……

花会、花会……付月从头回忆起这场花会所发生之事,先是无数人购花入场,接着是花姐上台说开场白,然后是……

有了,一首平淡无奇的小诗jinru了付月的脑海之中,用在此处花会上岂不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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