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扰怜雪姑娘演奏,还不赶紧轰下去,”朱开最先反应过来,开口骂道。
摔在地上的付月慢慢地爬起身,在被黑衣人一掌拍飞的过程中,付月的发髻也散乱不堪,站起身后的她整张脸都被乱发给盖住。
台下的人虽然看不到付月的脸,但是从她的衣着上也能判断出其身份。
“有辱斯文!这个人是谁家的侍女?冒冒失失,成何体统?”台下有人愤然说道。
花容莲也反应过来,从帘后走了出来。
“来人,把这惊扰了客人的丫头给我拖下去,关进黑屋里去。”
花姐一发话,万花楼几名侯在一旁的护院立刻朝台上走来,而比他们走得更快的是纪菁菁,身形娇小的纪菁菁一下从帘后冲了出来。
“付月姐,你……你没事吧……”纪菁菁扶着付月,关切地问道。
付月摇了摇头。
“还愣着干嘛?快点将这两个死丫头给我押下去。”
青楼中的护院大多心狠手黑,听到花姐有些生气的催促后,个个都打定主意,待会定要好好折磨折磨这两名不知好歹的丫头,万花楼后的小黑屋里,可是好久没有关过姑娘了。
“等一下!”台下有声音响起。
“诸位,你们看那丫头,是不是明月姑娘?”经刘三编这么一提醒,几个曾参加过月前那场琴诗会的人都盯着纪菁菁仔细地打量起来。
“像,确实像!”
“什么像!她就是作‘床前明月光’的明月姑娘!”
“她是明月姑娘,那么她身边的那位莫非是……”
付月用手将自己的散乱的头发都拨到脑后,露出一张普通而干净的小脸。
“春江姑娘!果然是春江姑娘!”坐在人群中的宋向阳失声喊道,那夜琴诗会后,付月在宋向阳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身影,春江姑娘俨然已经是宋向阳心中的偶像。
宋向阳的一句“春江姑娘”让大厅中的人群骚动不已,付月那晚连作五首诗,诗名动太安,尤其一首“春江潮水连海平”,上至耄耋老儿,下至三岁幼童,无人不会诵背,这一首将春江花月叙述到极致的诗作,也让春江姑娘成为了太安城文人士子心中神一般的存在。
而今晚来参加花会之人,绝大部分都只闻“春江姑娘”之名,不见其人,此时乍然在这样的情形下看到了本尊,顿时都有些激动。
厅中之人议论纷纷,而站在一旁的花容莲倒变得有些尴尬,这两人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自己堂堂万花楼的幕后东家,放出来的狠话竟然就这么快被打脸,花姐偷偷地瞟了一眼角落里的玄晋,见到玄晋那一双变得神彩熠熠的眸子,心里更是多了几分气愤。
“不管你们两个丫头作诗有多厉害,身为侍女,以下犯上,打断自家小姐的演奏,光是这一条,便饶不得你们!”花容莲对围在一旁的几名护院命令道,“将这两个丫头给我先带下去。”
“花姐,且慢!还没问清楚缘由呢,何必如何着急处理?”朱开说道,“我看方才春江姑娘似乎是从帘后摔出的,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花姐脸色一凝,心想方才不是你朱开叫得最凶,要将这俩丫头轰下台么?怎么知道这俩丫头的身份后翻脸比翻书还快?爱逛青楼的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花容莲强行扯出一丝笑容,“朱公子说得对,”她又转向付月和纪菁菁问道,“那你们俩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怜雪正在弹奏么?为何突然闯入?”
付月知道这么多人的情况下,黑衣人不可能从身后追出,她偷偷地看了一眼怜雪,只见怜雪低头看着琴弦,食指高悬在琴面上,作出愈想弹琴的样子,心里便是一凉。
付月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漏了什么,怜雪琴上的真元便会伴随琴声飞出,瞬间割断自己的喉咙。
“没……没什么……就是后廊的路太滑了,我……我不小心摔倒了。”
说完这句话后,付月明显感觉到怜雪身上的杀气轻了很多,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摔倒了?莫非以为自己有点诗名,就恣意妄为,连主仆之分也不顾了?还是说,打断怜雪演奏是你蓄谋已久的目的?”花容莲冷哼了一声,“我在万花楼里待了几十年,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你们这两个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就想哗众取宠,踩着自己的小姐往上爬?我这万花楼虽然不小,却容不下似你们这般心性之人!”
花容莲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女人,这几句严厉的话说得台下众人心思四起,没错,春江姑娘的说法确实太多漏洞,在哪里摔倒不好,怎么就能刚好摔到台上?什么时候摔倒不好,怎么又恰好摔在怜雪弹琴的时候?
付月低头不语,本来就是自己撒谎在先,无法让人信服也很正常。
“你血口喷人!”付月没说话,纪菁菁倒急了眼,“我们才没想着往上爬,我们就想着回家,万花楼容不下我们正好,我跟付……廖红姐又没有签卖身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纪菁菁的话让台下众人又是一怔,青楼里还有没签卖身契的女子?这倒是件稀罕之事,原来春江和明月两位姑娘根本就不是青楼中人,顶多算楼中的帮工。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莫非你们二人不是天南之人,别有故乡?”
“当然。”
“那你们是哪国之人?”
“我们是……”
纪菁菁刚想答话,一股充沛的杀意从怜雪身上笼罩过来,付月感觉轻轻碰了碰纪菁菁的裤腿。
“我们……我们……从小就是跟家人走失了……”纪菁菁撒起谎来,还有些紧张,两只小脸蛋变得通红。
宋向阳听到纪菁菁这般回答,眼前一亮,“怪不得,怪不得春江姑娘的那首‘春江潮水连海平’里很多句子虽然妍丽,却有些不通,如‘青枫浦上不胜愁’‘碣石潇湘无限路’,我一直想不明白,这青枫浦和潇湘到底是何意,现在思之,应是你们二人故乡的地名吧。”
付月忙不迭地点着,宋向阳这么说也没错,确实是地球上的古地名。
“不是天南人,又从小跟家人走失,如此说来,你们二人俱是流民了?”坐在盛希文旁边的司徒蔻突然开口道。
这一句“流民”,令整个大厅人心神再震。想起司徒蔻刚被册封成今年的宣远将军,他此问的意思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司徒蔻冷笑着说道,“既然是流民,按天南律法,便需由老夫亲自押送至內界服役。虽然你们二人年龄尚小,却也不能豁免。”
“盛大人!”司徒蔻看向盛希文道,“还不唤你的手下过来,将这两名流民关入憔翠坊内?”
“这……司徒将军,这不是难为我嘛,谁逛青楼还会带着自己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