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十一原先不叫影十一,他记得自己刚从岛上进入影门时,称号是影二百八十一,排在他前面的那些人每死一个,他的称号便往前挪一位,时间一长,他就变成了如今的影十一。
他很喜欢十一这个数字,影十一念起来刚好是三个字,不长不短,他迫切地希望排在他前面的十个家伙别再死了,一旦变成了影十,念起来就两个字,显得很是寡味。
影十一在桥洞里坐了许久,他感受到太阳从东边升了起来,又慢慢地飘到了正空。
他感受到明月桥上因早市带来的鼎沸人声,随着正午的到来又慢慢地沉寂了下去。
他很饿了,但他很满意现在的饥饿状态,保持这样的饥饿状态,能让他充满对食物的**,**,某些时候代表了力量。
影十一能一直活下来,当然有自己的办法,他当刺客的诀窍就是尽量少接触人,接触的人越少,任务的成功率越高。
感受了一下外头毒辣的阳光,影十一开始动了起来,他从桥洞里走出,一个猛子扎入了安信河中。
影十一从一处无人的下游上了岸,他那身寒酸的灰黑色衣服不知用何材料制成,竟然能够滴水不沾。
待在安陵县的十日,影十一已经摸透了安陵的地形,他知道安陵县学前院教授的乃是普通的经史知识,而县学后山才是隐学所在。
他离开了安信河,穿过柳树林,兜了一个大圈后来到了一座长满了各种草木的山前,山不算高,但蓊蓊郁郁的灌木杂草几乎断绝了人们上山的可能。
影十一的剑从衣袖之中滑了出来,他挥动剑开始砍草开路,他准备上山。
……
付月从昏迷之中幽幽地醒了过来,她用力地坐起身子,看了一眼被自己破坏得遍地狼藉的大厅,心里有些不好意思。随即想起了什么般,开始查看自己的身体状况。
她闭着眼,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经脉,顿时吃惊万分。
昏迷之前,明明感受到自己的经脉被那颗丹药的给摧毁了,为何醒来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再认真感受了一下,付月发现了异常,自己的经脉虽然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细微之处却与以前完全不同。
例如有些经脉被毫无痕迹地移动了一点位置,有些原先存在的小经脉消失了,有些地方又多了一点经脉。
这是怎么回事?付月疑惑地万分。
莫非自己不小心吞下的丹药竟然能改变人体经脉?
不可能!经脉乃与生俱来之物,每个人的经脉就如掌纹般虽然大体相似,但总有些细微的不同,某种程度而言,改变经脉相当于将一个人变成了另一个人,即使是在太渊,付月也不相信有如此神奇的丹药!
但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偏偏就发生在自己的身体之中,感受着这一具变得有些陌生的身体,付月心里微微一动,她默念心法,开始按照《感应诀》所述的方法进行感应……
一盏茶功夫后,付月睁开了眼睛,还是不行,即便自己的经脉改变了,仍然无法感受到任何天气元气。
付月失望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就在这时,一丝丝特殊的力量突然从付月全身的血肉之中涌出,汇聚到了经脉之中,并自发地在经脉之中运行起来。
感受到经脉之中涌动的那股熟悉的力量,付月激动地呆立在原地。
这是……太极劲力!
没错,这种由血肉之中出现,在经脉之中运行的力量就是太极劲力!
来到太渊世界后,不论付月如何努力的练习太极拳,体内就是不曾出现太极劲力,让付月空有太极招式,却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体内凝聚了出了太极劲力,自己的太极拳也终于可以登上台面。
回想起这些年来每日清晨不曾间断地练习太极基本功,回想起自己为了入安陵隐学,为了修仙日复一日地练习感应元气,一次次地满怀希望,又一次次地失望,一次次地看着同龄之人轻易入微,又一次次无奈地面对自己这具毫无修仙资质的躯体……
那样的感觉根本不足为外人道也。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体会着经脉中那奔腾不息的亲切力量,付月差点激动得流眼泪,这些年来的付出,终于获得了回报。
虽然仍然无法感应天地元气,但练出了劲力,对于付月来说意义更加重要。
心情激荡的付月忍不住就在启天阁内打起了太极拳,付月所学的太极就只有十个基本招式,这十个基本招式却包含了太极所有的招式变种。
与以往比起来,付月此时运起太极拳更加行云流水,太极八劲顺手拈来,掤、捋、挤、按、采、挒、肘、靠,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浑然天成,每一个招式都仿佛包含着大道。
付月的身影在启天阁内四处游走,像一条白色的游龙在天地之间畅快地翱翔。付月从没打过如此快意的太极拳,她只觉得身体和整颗心都快飞了起来。
正酣畅施展拳法的付月没有注意到,安陵县的整个后山,以启天阁为中心,刮起了一阵旋风。旋风将启天阁周围的草木吹得簌簌作响,地上的草叶,细碎的石块开始随着旋风转了起来,从高空俯瞰下去,草叶和细石块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太极阴阳鱼图案。
付月完全沉浸到了招式之中,她的眼里没有了启天阁,没有了地面,没有了屋顶,只有一道道在虚空之中纠缠交错的“势”,有些“势”来自于阁楼外的一棵大树,有些“势”来自于启天阁内某块蒲团,有些“势”来自于地面上的一块石头,一只虫蚁,一块土壤……
付月进入到了一个奇异的境界中,在这个境界里,她能轻易地看到“势”,能随意地改变“势”,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能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到自己的动作。但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好似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将她的思维与身处的世界相互隔绝。
启天阁外,那股旋风越转越快,越转越高,竟直直地升到了高空之中,高空中有云,那透明的旋风扶摇而直上,正好碰到了一朵从启天阁顶飘过的白云,白云开始随着旋风改变形状,像被一根棍子搅拌,慢慢地变了螺旋形,看起来也有点像阴阳鱼……
……
在离安陵县不知道多远的一处山谷里,有一座简易的茅草屋,茅草屋内,一个跛腿的老者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从屋内走出,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感受到了天气元气的变化,脸色阴沉得快滴出水来。
“草木成精,草木成精啊!”跛腿老者狠狠地跺了跺拐杖,“来人!”
七个人影不知从何处出现,整齐地立在老者面前,每一个人的气息的强大无比,原本还有些鸟兽啼叫的山谷,安静得落针可闻。
跛足老者丝毫不受这七人的影响,开口吩咐道,“速传议事长老,告诉他们,‘草木成精,人将不存’。”
那七个人影得了命令,转瞬消失不见。
……
在一个不知道藏身何处的黑暗空间中,一阵快意而苍老的笑声不停地回荡。
“哈哈哈,多少年了!我们在这里等了多少年了!终于出现了!那个人终于出现了!这一次,终于轮到我们了!哈哈哈……”
那个苍老的声音,似乎已有无数的岁月没有开口笑过,声音听起来竟还有几分干涩喑哑。
……
在一间幽闭的书房内,仅有几缕光线从天窗之中照射下来。
书房里有一个书生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书生看起来年纪不大,身上穿的长袍却有些泛白,袖口处的针线脱落,露出了里面的一点棉絮,穿着又旧又破长袍的书生感应到了什么般抬头看向了天窗。
天窗处并无什么异样,还是那样的光线,还是那些灰尘,书生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随即笑了笑,又继续伏案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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