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学今日的课程完毕后,孙泰初和付月两个旁听生不得在县学后山留宿,只得一齐穿过竹林,朝县学前院走去。

安陵县学后山的这片竹林,一年四季都在落叶,看着却青青绿绿,一点都不显得萧瑟。

“你难过么?”孙泰初踩着地上的竹叶问道。

付月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为什么?”

“早有所料。”

“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修仙,还要继续当隐学旁听生?”

“为什么不当?”付月抬起脚踢开路边的一块小石头,“我想修仙,便是每日坐在后面看你们吞云吐雾也好,若有一日你们在我面前划破虚空,坐地飞升,我也会很开心。”

“你可能不明白我的感受,有时候我是一个人,有时候我是一个游人,很多时候,我都不明白自己到底算是什么!”

孙泰初诧异地看着付月,“人和游人?我还真的不明白。”

“当小孩子太过安逸了,便容易胡思乱想,”付月笑着岔开话题,“那么你呢?要是刚才我没有提醒先生,你还准备在地上睡多久?”

孙泰初一惊,“你什么意思?”

“我可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一屁股坐地上昏倒的,”付月笑嘻嘻地说道。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昏倒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

“哦?那你怎么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修仙,难不成你昏倒的时候还能听得到别人说话?”

孙泰初小脸微红,“我……我是醒来后听其他人说的。”

“原本很有可能成为念师,你却非要装晕,”付月好奇地问道,“你爹娘要是知道你这样,会不会气得打你?”

“什么装晕,我是真的坚持不住才昏过去的……我还有一本书落在学室内,我得去拿。”

孙泰初说完,急急忙忙地朝丙二班跑去,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付月收敛了嘴角边的笑容,她没有骗孙泰初,未测出念力资质,她真的不难过,因为在念心珠破碎的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通过双手jinru到了念心珠内……

……

安陵县多了一个付月,与往年相比,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仍然是一个安静的偏远小县城,这里发生的一切“惊涛骇浪”,对于整个太渊世界来说,连一朵微末的浪花都算不上。

安陵县人打渔、叫卖、做小生意维持生计、孜孜不倦地讨论南城某个富商又娶了一房小妾,北城哪家的姑娘看上了谁家的小伙……生活每一日都与前日不同,但每一日又与前面的无数日相同。

越是宁静平和的小地方,时光便走得越是迅捷,安信河的水看起来与许多年前没有丝毫差别,但三年的时光已然悠悠而过……

三年后的付月个子长高了一些,没有变得漂亮,仍然是一张干干净净的普通脸蛋,所幸五官端正圆润,看着便让人心生亲近。

她仍然扎着与太渊世界格格不入的奇怪马尾,走起路来马尾在脑后****。

十岁的付月多了一些烦恼,最大的烦恼来自于毫无起色的胸部,她一低头不仅能看到自己的脚趾,还能看到脚面,脚踝……每当这个时候,都免不了惆怅地仰望天空,遥遥地怀念当初的36D。

正当付月陷入某种怀旧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时,一道窈窕的影子从天而降,居高临下地遮在付月身上。

“付混子!先生都已经走了,你还在发什么呆?”

随着年龄的增长,吴雪筠浑身上下正慢慢散发出少女的曼妙之意,脸蛋虽然美,却也不算惊世骇俗,唯独胸前那两颗拳头大小的事物令付月再一次怀疑人生。

付月慢悠悠地从蒲团上站起身,也不搭理吴雪筠,转身朝阁楼外走去。

“付混子!我跟你说话呢!”吴雪筠举起手就要朝付月打去,却被白玉轩一把抓住。

“白玉轩,你放开我!”

“雪筠不要闹了,你要真打得过付月我也不拦你。”

白玉轩的这句话令吴雪筠冷静了下来,纵然她半年前便已经感应成功,成功达到入微初期,却依旧不是付月的对手。

而付月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别说入微了,便是连最粗浅的感应天地元气这一环节都做不到,在其他学生看来,付月便是在这后山上混日子,吴雪筠甚至直接以“付混子”称呼她。

“付混子,还有大半年时间便是隐学大考了,我看你到时连参加大考的资格都没有,不如趁现在还有时间,恶补一下经史典籍吧,说不定还能中个文举,将来做做小官。”

付月没有理会吴雪筠的意思,这样的声音在这几年里,不知道听过了几回,也不知道吴雪筠哪里来的耐心,总能将一些毫无意义的嘲讽句子,翻着花样一遍又一遍地说出来。

孙泰初也起身,跟在付月是身后,有意无意地挡住吴雪筠看向付月的视线,吴雪筠愤愤地跺了跺脚,看向白玉轩娇声道,“你看看人家,还知道护着付月,再看看你,整天除了拦我还能干嘛!”

白玉轩嗫嚅地说道,“这……这哪能一样?”

白玉轩与吴雪筠在一年前已经订下了婚约,吴雪筠想到几年前付月与白玉轩的一些传言,莫名地吃起了飞醋。

“哪里不一样了?就因为付月曾经救过你?所以你就总是站在她那头?”

面对毫无道理可讲的女人,白玉轩没有任何办法。

他对付月一开始的恨意,慢慢地变成了惧意,到现在剩下更多的是同情之意。

整整三年多的时间,付月风雨无阻地听课,却无丝毫寸进,任谁面对这样的情况,都已经绝望崩溃了吧。

看着白玉轩傻傻地望向付月离去的方向,吴雪筠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狠狠地跺了白玉轩一脚,头也不回也朝阁外走去。

“唉……雪筠……”白玉轩慌忙地追了上去。

在这两人身后,莫伦和公孙小胖感慨万千。

公孙小胖看起来比三年前更加肥壮,摇晃着脑袋悠悠叹息,“白少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白少了。”

莫伦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为了女人,他丢掉了尊严,已经不配为纨绔,不配与我们同称安陵四少。”

两人评头论足一番后,勾肩搭背地走出启天阁,一胖一瘦两个背影看起来却又有些孤寂,泛着淡淡的酸意。

落在众人后面的焦公子变得得更加英俊,他看向已经长得比先生还高的赵天光,豪爽地问道,“兄弟,喝一杯去?”

赵天光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邀请,摸着黝黑的脑袋呵呵笑道,“求之不得!”

……

付月带着沿途买的菜回到了杏子巷八号,这间宅子住久了倒真住出了一丝家的感觉。

厨房的锅铲因为经年的使用,手柄处的包浆泛着油光,各种做菜用的调料整整齐齐地码在锅台上方的收纳台上。

时常使用的砧板被剁出了无数条深浅不一的痕迹,烟囱上满是烟熏火燎的乌黑烟渍……

付月无比熟练地劈柴生火、蒸饭做菜。一会儿工夫便完成了今日的晚餐。

她一边将菜端到大厅的八仙桌上,一边大喊,“老高,开饭啦!”

等到付月盛好饭,在八仙桌上坐定时,羊胡子老头的身影才从大厅后面出现。

高老头老了许多,原本还算坚朗的身躯也微微驼了起来。

看着高老头两鬓的白发和憔悴的面容,付月忍不住开口道,“老高,要不就别捣鼓你那什么破导元图了,你再这样这样下去,身体早晚会垮!”

高老头瞪了付月一眼,“导元图将会是老夫这辈子最得意的发明,现在已经到关键之处,怎能说停就停?”

“那你研究归研究,晚上也应该好好休息啊!”

“老夫这个年纪,夜晚本就难以入睡,与其将时间用来在床上辗转发侧,不如用来研制我的机关!”提到机关,高老头的亮眼再次放光,“今日,老夫又发现了一条绝妙的轨迹,这条轨迹,能使得导元图里的元气再次变成真元,造化真的是鬼斧神工啊!”

原本对食物还算挑剔的高老头匆匆地扒着饭,“不过还有一些分离和临摹的事情要做,老夫最近总觉得时间有些不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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