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的角落中,张涛眼里泛着精光,“宋兄,你怎么看?”
宋岭眯着眼认真地端详着付月,“张兄,你觉不觉得那最后入场的小姑娘有点眼熟?”
张涛听宋岭如此说,又打量了几眼,恍然大悟,“两月之前,你我曾在水南楼对酌,当时焦县令之女焦漫云在水南楼吃霸王餐被店小二追赶,正是此女替其解围。”
宋岭也想起了这件事情,“我记得当初,宋兄还曾说这小姑娘不简单,如今看来,果然不简单。”
“她到底是如何做到让蹴鞠按照她的心意反弹的?身上明明没有一点元气波动。”
“你我都看不出来,所以才不简单,”宋岭呵呵笑道,“不简单才好,我们这最后一届的考评,似乎还有点希望。”
白发苍苍的张涛却幽幽说道,“有时候不简单,却未必是件好事。”
场上的比分差距依然很大,但是甲乙班却被这连着进的四球打得措手不及。
“这不公平!”莫伦朝着坐在高处的老孔喊道。
老孔抱着鞠球,正准备发球,听到喊声后,油腻的脑门转向莫伦,“哦?怎么不公平了?”
“按照惯例,应该是丢分的一队发球,第三节一开始,我们便丢分了,那么之后的几个球都应该是我们先发,没理由仍然是丙班先发!”
老孔摸了摸已经稀疏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第一次做裁判,难免会犯些错误,我方才在台下一直见丙班发球,所以便习惯性地认为所有球都由丙班来发。”
甲乙班的队员听到老孔这样的解释,心里皆是无语,第一二节比赛丙班基本都在丢分,当然是由他们发球。
“我的意思是,既然发错了球,那么丙班的后面得到的三分应该不算!”
老孔又摸了摸脑袋,憨厚地笑道,“我是个大厨,我只知道吃到肚子里的饭菜,哪里有再吐出来的道理,既然你觉得不公平,那么待会你们得了分后,我便让你们也先发球便是了。比赛继续,接着!”
说完,裁判员老孔便将鞠球直接丢向莫伦,莫伦见这个裁判员不如候执事好说话,无奈之下也只能继续接下来的比赛。
“用心点!”莫伦一边颠球,一边朝周围喊道,“别给对方机会!”
“布阵!”
“安陵四少弓箭阵!”
公孙小胖、范岳明和白玉轩立刻跑动起来,三人的站位组成了一个三角形状,而莫伦正在三角形的一条边上,俯瞰之下,便觉得像一张即将拉开的弓箭,正在颠球的莫伦便像箭矢与弓弦接触的那个点。
“进攻!”
莫伦将球传给了“弓箭”正前方的范岳明,随即便与公孙小胖和白玉轩立刻跑动起来,再次形成了弓箭的形状,只不过,处在“弓弦”位置的人变成了范岳明。
这一套由莫伦研究出来的蹴鞠“阵法”的好处在于,变幻阵型之时,跑动的人可以掩护处于“弓弦”处的控球之人,让控球之人能够轻易地将球传出去。
“再进攻!”
鞠球被传到了白玉轩脚中,对于白玉轩来说,鞠球是他童年为数不多的玩具之一,他对鞠球的熟悉,便如农人对锄头的熟悉,大厨对锅勺的熟悉一样,颠在脚中的鞠球,如有灵魂般在其膝盖、脚背、脚尖轮流弹跳,他看到了想努力上前截球的付月被范岳明和小胖给挡住,他看到孙泰初在在球场另一边投来的可笑眼神,他也感受到了来自鞠球的久违的亲切之意,白玉轩抬起脚,就像平常走路一般,轻轻地将鞠球送了出去……
鞠球在空中稳稳地飞了出去,哐地一声撞到了风流眼的边框。
“不可能!怎么可能射偏!”白玉轩大叫起来,方才那一脚,他觉得已经达到了今天这场比赛中的最佳脚感,在那样的意境之下,为什么还会射偏?白玉轩不相信那撞到边框的一球是自己踢的,他惊恐地看着球朝丙班的傻大个赵天光飞去,然后传了几次到了孙泰初脚中,再次被灌入风流眼……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就是那个感觉!”白玉轩痛苦地抓着脑袋蹲在了地上,“为什么,为什么那样的球我都踢不进!妖女!一定是那个妖女!”
白玉轩环顾四周,到处寻找付月的身影,而付月,也恰好正透过范岳明和公孙小胖两人之间的间隙看向他,对上付月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后,白玉轩心里一阵冰寒!
“白少,一个球而已,实在不行,我们就实行那个计划!”
“没错,他们人少,正适合那个计划!”
白玉轩失魂落魄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队友,“我……我感觉自己好像再也无法进球了。”
莫伦皱了皱眉,“你到底怎么了?”
白玉轩摇了摇头,站起身道,“没事,今天这场比赛,我们无论如何都得赢,就用那个计划吧。”
甲乙班的几名队员,都了然地点了点头。
甲乙班先发球,莫伦拿到球后不急着传,慢慢地颠着球,他看向了不远处的皮向明,将球慢腾腾地朝皮向明踢过,一道巨大的黑影出现了莫伦和皮向明两人的路线之间,莫伦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哼,等你好久了。
莫伦慢悠悠的颠球动作,慢悠悠的传球动作,都让赵天光心里仿佛被一只小兽的爪子给挠了痒痒,想也没想地冲上前来断球,鞠球慢腾腾地朝他飞来,赵天光心里一喜,正待接球时,却突然感觉球莫名地在空中飞了出去,离他越来越远……
不是球在飞,而是赵天光自己在飞,他被皮向明从侧面冲过来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皮向明和赵天光双双朝空中飞起,随后重重地摔在地上,荡起一片灰尘。
皮向明挣扎地站起身,无奈地朝裁判道,“没收住力,我就想接个球。”
赵天光躺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两名场外的正骨大夫立刻抬着竹床上场,将赵天光抬出场外,任谁看到赵天光那扭曲到变形的胳膊,便能想象出骨折成那般程度是何等的疼痛。
“甲乙班皮向明犯规,罚下场,不得替补,且丙班再得一分。”
皮向明无所谓地耸耸肩,走出场外,这个计划便是如此,用一人换对方一人,一分的差距而已,只要对方的核心人物都下场了,何愁不能将那一分赚回来?看着丙班场上还剩下的四人,皮向明暗自猜测白玉轩等人决定的下一个下手的对象是何人。
付月皱了皱眉,将甲乙班的这点小心思看在了眼里,既然连这种手段都用出来了,那么便怪不得自己也出手了。
甲乙班发球,鞠球在传到中段时,落在了何当立脚中,他看准了孙泰初的位置,准备一脚踢过去,看着甲乙班的各种跑动走位,付月立刻朝孙泰初奔去,他们趁着这个球的机会,下一个要动手的是孙泰初!
付月好不容易来到孙泰初身边,一声尖叫却从斜后方传来,她霍然回头,只见刘鼠儿和吴雪筠双双倒在地上,莫伦似笑非笑地从付月面前走过。
甲乙班竟然借着这一记鞠球,声东击西,明面上要对孙泰初动手,实则却将矛头对准所有人都忽视了的刘鼠儿!
刘鼠儿和吴雪筠都被“请”下场,此时,甲乙班场上剩下七人,而丙班仅剩付月、孙泰初与何当立三人,蹴鞠的比分变成了二十比十!
一开始仅仅是丙班的队员一个又一个人受伤,接下来连甲乙班的成员也开始陆续受伤下场,看台上的学生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蹴鞠比赛?一个个都涨红了脸,为自己的心里支持的队伍加油!
“好一个甲乙班,这脸皮厚的程度也能评上甲乙等级了!”柳成荫愤愤地说道,“利用这种方式的胜利,有什么意义呢?”
“胜便是意义,有胜,便不需要其他意义,只有胜不了的人,才一直追求胜利之外的意义,”庞小玉一如既往地犀利嘲讽道。
柳成荫颇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是从内心觉得如此的话,那么你的人生该有多么艰辛与乏味。”
“先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再去评判别人!”
“同样的话,也送你。”
庞小玉懒得斗嘴,她将目光移到了场上孙泰初和付月之间,目光的温度也在温暖与冷酷之间交替变幻。
“第三节比赛结束!”老孔坐在高凳上大喇喇地宣布。
他的这声宣布,便彻底意味着甲乙班在第三节的比赛中,没有得到过一分!
“没事,他们还差我们十分呢?最后两盏茶的时间,是不可能追上我们的,”莫伦对自己剩下的队友说道。
“既然咱们的优势已经那么明显了,那么最后一节比赛,便以防守为主,我们人比对方多出一倍,没有理由守不住。”
“无论如何,今天的比赛,我们必须要赢,别忘了,我们的长辈都在高台上看着我们呢。”
莫伦最后一句话明显起到了效果,就连失魂落魄的白玉轩也抬起头,朝高台上看了一眼,哥哥白玉京跳安信河顺游而去,白家的未来注定会交到自己手上,一定不能让父亲看轻了自己!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