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轩这几天很难过,心情难过,日子也难过,当日在白府内发生的事情,不知道被哪个大嘴巴给透露了出去,从此整个安陵镇都变得有些不友善了。
虽然有少数像吴雪筠一样的人相信自己编的故事,但绝大多数人却如范岳明莫伦等人般,更相信付月营造出来的假象。
说来说去,还是输在了故事上,白玉轩编的故事除了“挟恩图报”外便什么都没有,而付月编的那个剧本却囊括了“忘恩负义”“始乱终弃”“刚强烈女”“多金恶少”等等群众更加喜闻乐见的桥段,因此白玉轩最近不论是走在街上,坐在学堂,或是待在自家府里,总觉得周围人都用某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而知道自己每月例钱增多的真正原因后,白玉轩更觉得羞愤难堪,为什么所有人都相信自己曾对付月说过要娶她的话?自己可是白府二少爷,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山野丫头?你们可以说我白玉轩纨绔,说我不学无术,说我烂泥扶不上墙,但是不能说我曾经喜欢上那个女魔头!不能将自己与付月之间不共戴天的关系,生生曲解成男女之间的暧昧关系!
她可是见过自己最狼狈最不堪样子的人啊,若是有可能,白玉轩希望一辈子都不用再见到她,更遑论跟她生活在同一个县城,待在同一个县学,甚至还有可能在路上碰到……一想到这些,自尊心很强的白玉轩便异常焦躁,曾经的自己再如何胡闹,在安陵镇的风评再如何不好,也都是所有安陵人隐隐羡慕的对象,可是如今,却因为付月这件事,变成了所有人品评讨论的对象,像一个没有穿衣服的戏子般赤裸裸地在台上任人观赏,白玉轩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下去!
安陵县学有一座后山,后山上有一片竹林,过了竹林后有几栋简单的阁楼,白玉轩穿过竹林来到了某栋阁楼前,认准了一个房间后轻轻敲了敲门!
“哥!”
那扇门无风而开,露出房间里简单的陈设,一张床,一幅画,一个蒲团而已,此时,那蒲团上有一个十二三的少年正闭眼盘腿而坐。
“白玉轩,这地方也是你能来的吗?”
“哥,我想你了,来看看你,”白玉轩谄媚地笑道,正想抬腿走进屋里,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微的破空声,白玉轩的迈进房间里的那条腿蓦地像被一根木棍扫中,他怪叫一声跌坐在门外的地上。
“有什么事情就在门外说,你这样的俗人莫要脏了我的屋子!”
被如此对待的白玉轩正要发作,转念又想到这次前来找白玉京也是有求于他,只好硬生生地将怒火压下,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脸,“哥,我碰到了一个武技特别特别厉害的人!”
先前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的白玉京在听到白玉轩的这句话后,倏地睁开了眼睛问道,“谁?”
果然,自己的哥哥是个武痴,对与武技有关的任何事情都非常上心,白玉轩斟酌了一下语气,开口说道,“哥,那人是我在北陵草原上认识的,名叫付月,别看她是一女子,那武技端得厉害,一下就将我的侍卫全部都干趴下,而且自己却毫发无损……”
“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蒲团上的白玉京又老神在在地闭上了眼睛,“哼,收起你那点小心思,付月虽然让你的名声不好听,但与你却是有过一段露水之情,你何必来利用我来对付她呢?”
听到“露水之情”这四个字后的白玉轩像被人在心窝上插了一把刀子,脸色看起来更加难过了……连躲在县学后山一心修行的白玉京都知道了这些传言,自己的名声已经狼藉到了这种程度了么?白玉轩颇有些自怜。
“真的!哥,你连我都不相信么?她真的会很厉害的武技,真的把我的侍卫打得落花流水……”
白玉京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并不答话。白玉轩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真诚,“我承认从小到大我是撒过不少谎,但是付月会武技这件事情我可以对天发誓,真的没有骗你。”
“她会武技又如何?会武技我就必须去跟她比斗么?可笑!”
白玉轩语气一窒,“你……你……不是最喜欢跟人印证武技么?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机会?”
白玉京像看白痴般看着白玉轩,“就你这样的脑子还想将来接手我们白家?我现在已经有点怀疑我们白家将来会不会毁在你手上!”
白玉轩一脸不解地看着白玉京。小说网
“爹从小教你的经商之道你全忘光了吗?蠢货!”白玉京鄙夷地看着白玉轩,“想要求人帮你做事,必须要有利益相佐。你难道觉得,我会为了印证武技,去对一个凡人出手?”
话已经被点破到这种份上,白玉轩哪能不知道白玉京的意思?他想了想道,“一尊白玉翡翠饕餮兽?一串旃檀乌木金边珠?”
白玉轩话还没有说完,左侧空气中有风声传来,一道真气“啪”地一声打到了白玉轩的左脸上,白玉轩的左脸顿时被这一记真气“耳光”扇得通红。
“蠢货!蠢货!”白玉京恨不得一脚将白玉轩踢出山去,“我一心追求成仙之道,难道还会在意这些黄白之物?竟然用这些肮脏的东西来收买我,白玉轩,你简直是在丢我们白家的脸!”
白玉轩摸着自己被扇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意,你白玉京不就是会武技嘛,不就是入了安陵隐学嘛,爹都没扇过我耳光,你凭什么扇我耳光?他瞪着房间里的白玉京,心里升腾起无尽的怒火,狠狠地踢了一脚门槛后,转身朝山下走去!
待到白玉轩的身影走进了竹林中后,房间里的白玉京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明明有求于人,却连这样的羞辱都忍受不了,这样的心性,离成为白家家主差得太远太远……”白玉京摇了摇头,收敛心神,继续修炼。
半个时辰后,坐在蒲团上的白玉京轻咦一声,再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又传来了敲门之声,白玉京手一挥,门咯吱一声打开。
站在门外的仍然是白玉轩,他左边的脸颊到现在仍然微微肿起,看起来便有些滑稽可笑。白玉轩也不进屋,只是从身后拿出一把长剑,用力朝屋内的白玉京丢去,白玉京伸出手,稳稳地抓住。
“这是我五岁生辰时爹送给我礼物,你也知道,此剑名为玄水剑,据说是修士用的剑。”
白玉京将剑从剑鞘中拔出,狭小的室内顿时寒光阵阵,“剑是好剑,也能承受真元,不过,你真的舍得?万一你将来也能成为修士?岂不是会缺少一把趁手的兵器?”
“将来的事情将来说,若真有那日,我未必不能得到一把更好的剑!”
“好!”白玉京终于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有了一丝赞赏之意。“这把剑,倒也值得我出手一次。”
白玉轩点点头,“也不必伤她性命,只需逼得她使出武技便可,到时我自有安排。”
“逼她使出武技?”白玉京冷笑一声,“若那付月真的如你所说拥有精妙的武技,到时会发生什么可不是你说了算。”
“别伤她性命便好,毕竟她确实救过我的性命。”
白玉京似笑非笑地看了白玉轩一眼,懒得搭话,手一挥又将房门关上。
白玉轩早已习惯了自家哥哥这种无理的举动,只不过白玉京最后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仍然认为我跟付月那女魔头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白玉轩一边转身下山,一边又变得难过起来。
天南乃太渊四大国之一,但天南的风貌与北武国却有天壤之别,天南国内多河流湖泊,天南人的风土人情便也如水般滋润绵长。天南大多数城市都是依水而建,灞桥春水,红袖风招,有诗为证:
“天南楼上倚婵娟,天南楼下水清涟,每到斜阳城色晚,板桥东泊卖花船。”
文风昌盛的国度,自然少不了让文人墨客留恋忘返的烟花之地,天南最有名的烟花之地正是座落于都城太安中的万花楼,此时正当傍晚,万花楼大厅的阁楼上,有一红衣女子正悠悠抚琴,琴声婉转,如玉盘碧珠,众听客无不闭目颔首,沉浸于琴声中忘却一切俗世忧愁。
一曲终了,那红衣女子起身走到阁楼边上,朝着楼下听客施了一礼后,秀眉微蹙道,“感谢各位公子前来来捧场,本来怜雪还应再演奏一首‘花间晚照’,不过方才突然觉得头晕不适,是以想向各公子告罪,那一首‘花间晚照’,怜雪明日再为诸位奉上。”
红衣女子看起来十八九岁,脸上虽然略施粉黛,看起来却如也清丽十足,听红衣女子如此说,楼下立刻便有公子搭话。
“怜雪姑娘,你去休息吧,可别累坏了身子。”
“是啊,今日能听得怜雪姑娘一支曲子,便已经不虚此行了。”
红衣女子听到楼下众人如此说,微笑地再施一礼,又从一旁的侍女手上接过一个酒杯歉意地说道,“多谢各公子抬爱,怜雪便用这杯酒赔罪了。”
“怜雪姑娘,你身体本就不适,更不应喝酒,这杯酒我替你喝了!”楼下不知谁家的公子立刻拿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嘴就痛饮起来。
其他的公子哥见状,也纷纷争先恐后地擎起酒壶喝起酒来。
“怜雪姑娘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是啊……快去吧……”
各种关切之言在万花楼的大厅里响起,谁都想博得美人青睐,但等众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完酒后,一抬头,阁楼上早已没了红衣女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