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一阵接着一阵的鞭炮声将付月从睡梦之中吵醒。

“我这是在哪?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付月摸着自己胀痛的额头,感觉整个脑袋都比平时大了一圈。这床铺熟悉的味道,还有枕头边那只呆蠢的小黄鸭,这不就是自己的闺房么?

想起来了,自己身在老家,前些天才从一线城市回到北方的老家过年,现在还是大年三十晚吧,刚刚的年夜饭陪老爹喝了几杯酒,一下子就变得不省人事。

付月揉着太阳穴起身站在玻璃前朝楼下望去,远处升起各种颜色的烟花,这座北方小镇难得地迎来了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刻。没有做不完的报表,没有猥琐上司朱扒皮,没有对自己纠缠不休的沈杰,真是美好的一段假期啊,付月在心里痴痴地感叹。

“丫头,你怎么就醒了?”母亲孙红推门而入,“还以为你能一觉睡到天亮呢。””嗯,被鞭炮声吵醒了。“

“那把窗帘拉上吧。”

孙红走到窗边拉着付月的手在床边坐下。

“丫头啊,刚刚吃年夜饭时,你答应的事情可不能反悔了哦。“

“答应的事,我刚刚答应什么了?”付月脑子一片空白。

“相亲啊,你看看你,过完年你都二十七了。”

什么?人家只是一个黄花大闺女,竟然答应了这么豪迈的一个要求?

“妈,你,你们听错了吧……”

“别胡闹,唉,也怪我跟你爹。”孙红叹了一口气,“我们就你这一个女儿,从小都拿你当男孩子养,现在性子这么野,连婆家都找不到……“

“妈……打住打住,大过年的,就别说这些丧气话了。相亲是吧,您安排,我随意。”付月受不了母亲的絮絮叨叨,脖子一梗,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孙红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那行,明天就给你安排了一场。早点休息,到时别给咱付家丢脸!”

孙红说完,兴冲冲地帮付月将窗帘一拉,就准备出门。

“明天!妈,明天大年初一啊,去哪相亲!”

“这些你别管,妈帮你安排。”

天呐,想不到我竟然也已经到了被逼婚的年龄!

付月哀嚎一声,仰面躺在了床上。

正月初一,晴,街面上几乎所有的商铺都关门休息。早上九点,付月家门下便停着一辆大奔。孙红兴奋地将自己惫懒的女儿从床上叫起塞进了车里,并嘱咐司机赶紧开车。

“你看人家男方多有诚意,还派出专车来接我们。”

“哦,”付月有气无力地应一声,这种讨好客户的小手段自己在外面不知见过了多少,也就久居小镇的母上会如此大惊小怪。

“对了,那想要勾搭我的老男人叫什么名字啊?”

“怎么说话的?”孙红瞪了女儿了一眼,“是一个跟你同龄的帅小伙,叫欧阳杰,听说啊,他年纪轻轻地,身家已经过亿了。”

“欧阳?”付月来了精神,看这个已经沦为傻白甜偶像剧专用的姓氏,说不定确实是一个大帅哥啊。内心突然有了点小期待呢。

大奔在寂静的街道左拐右拐的,穿过一条胡同,终于在一家咖啡馆的后门停了下来。一服务生上前将车门打开。“付小姐,孙女士,欧阳先生已经在店里等了,请跟我来。”

二人跟着服务生朝二楼走去,脚还没来得及踏上台阶,迎面一阵香风扑来。

“孙姐,你们终于来了啊。”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圆润贵气的中年妇女笑脸,浓重的眼影压得眼皮都快抬不起来。

“欧阳,你们早就到了吗?”

“也才刚来。旁边那位是你女儿?“

听称呼,这位浑身香气的贵妇应该是自己相亲对象的母亲,可是被一个陌生的女人肆无忌惮地打量还是让付月心里一阵不舒服。

“阿姨好。”付月好不容易扯出了一个笑容。

“好,好,长得比照片上水灵。"贵妇满意地点点头。

“是,我家丫头就是性子有些野,长相人品什么的,你大可放心,“孙红借机又把付月推销了一番,“诶?怎么不见你儿子?”

“他呀,临时说有点事,五分钟后就到,来来来,我先带你们去坐。”

贵妇将付月安排在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上,而她自己则跟孙红远远地坐着聊天。

付月的心思全不在上面,透过身旁的玻璃倒影,看到二十七岁的自己,不知为何,也起了几分萧索的心思。毕业以后,便在外打拼多年,也不是没有想过婚姻大事,只是依然觉得自己还是毕业照上那个笑容青涩的女孩,而时光却渐渐地将自己逼到如今这相亲的狼狈境地,真是有几分可笑……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有点熟悉的说话声打断了付月的思绪,付月转过头,便看到了一条名贵的鳄鱼皮带,搭配熨得笔直的西装衬衫,倒还有些精神。目光继续上移,那鹰钩鼻,和欠揍的笑脸……

“我日你大爷!沈杰!”付月不淡定了,立刻想起身就走。

“Sala,冷静点,你妈在远处看着呢,你也不想她丢面子吧,”沈杰低声说道。

沈杰,又是沈杰,看到这张脸付月就想一鞋梆子拍过去。

“三十分钟,咱两装腔作势地也得聊够三十分钟,这样即使相亲不成,也不会落了两家人的面子。”沈杰看到付月发青的脸色,赶紧补充道。

付月闭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远处,一直盯着这边动静的两位母亲开始热烈地评论起来。

孙红:“有戏,估计是看对眼了,我家姑娘很少这么激动的。”

欧阳:“哈哈,是啊,我家儿子的笑容看起来也比平时真诚好多啊。”

“哼,还欧阳杰,”付月冷笑一声嘲讽道。

“我母亲姓欧阳啊,这不怕我的名字有人听过,所以相亲时,才特意改称了一个姓。”

“你敢说咱俩今天见面前,你一直都不知道相亲对象是我的?”

“当然,我发誓。我只知道女方是付月,”沈杰笑着看着对面脸色难看的女子,“可谁知道付月就是你啊,毕竟在公司里,大家都喊你Sala。”

付月不想理他,端起卡布奇诺喝了一口,转头看向窗外。

“喂,你不会是想这样干坐着熬三十分钟吧。”

“那你还想怎样?”付月白了沈杰一眼。

“自从上次在厕所给你表白被拒绝后,其实我就已经死心了的。”

哼,死心,你这种死缠烂打的家伙会死心?

“但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那么讨厌我。”

付月拿起小勺子伸进沈杰的咖啡里搅了搅。

“没有为什么,非要问的话,可能就像你现在喝的这杯猫屎咖啡,你觉得这是美味的饮料,但在我眼里,那就是一杯屎而已。”

“姑娘家的,说话怎么这么俗呢?”沈杰笑了起来。“你都没有了解过我,怎么就知道我那么不堪。”

远处。

孙红:“快看,我女儿竟然给你儿子搅拌咖啡,我觉得这事差不多成了。”

欧阳:“哎呦,看我儿子那一脸笑容哦,连我这个做妈的都快被暖化了,是吧,亲家母?”

“沈杰,我再告诉你一遍,咱们是不可能的,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其实我觉得,如果你连相亲这么轻浮的事情都能接受,为什么就不能试着接受下我呢?”

“两码事,要我能接受你,除非世界毁灭就剩咱俩,为了人类的延续,我会勉为其难地跟你交配。”

沈杰被付月的一番话逗得开怀大笑,“哈哈哈,有趣,有趣,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

“你喜欢谁关我什么事,我也是公关出身,你说话不需要故意占据心理制高点。“

“别这么敏感嘛。说不定明天就世界毁灭,只剩下咱俩了呢?”

付月看着对面那个男人的笑脸,听着他那异想天开的拙劣假设,只觉心烦意乱,顿时没有说话欲望。

“喂,我觉得我长得也不难看啊,只不过上次在厕所确实是我不对……”

“停!别说了。你以为我会为你看到我换姨妈巾的样子而耿耿于怀吗?你以为我会因为你为了英雄救美,偷偷找人绑架我而生气吗?沈杰!你别那么幼稚好么?我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我分得清自己的感情!”

可怕,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我简直就是小马哥附体啊。没错,我就是耿耿于怀,我就是特别生气!沈杰,你个脑残!神经病!王八蛋!付月在心里把对面这个男人骂了一千遍!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看你今天情绪这么激动,咱俩握个手,相亲到此结束,改天再聊行不?”

“握你个拳头!”付月拿起随身小包,起手便走。

远处,桌子上已空无一人。

“我妈呢?”

一旁的服务生躬身回答道:“小姐,孙女士和欧阳女士去搓麻将了,孙女士让您待会和欧阳先生一起出去走走。”

搓麻将!这个时候去搓麻将!还让我跟沈杰那混蛋出去走走!你还是我妈不?付月一时悲愤交加,蹬蹬蹬地就往楼下跑。

“sala,你去哪?”

“回家!”

“你认识回家的路吗?今天大年初一,没有的士和公交车的!”

付月不得不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沈杰一边用手指转着车钥匙,一边笑盈盈地走近。

“我送你吧。”

心知不得不借着沈杰的车回去,付月仍然忍不住杠回一句。

“不得不说,你转车钥匙的样子,真的很土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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