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真的是咱家的了。”杜英笑道。

此时,门外响起轻柔的脚步声。

谢道韫打了一个激灵,赶忙从杜英怀里挣出来,发簪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这坏家伙给拽下来了,秀发凌乱披散。

还好这家伙没有如往常一样过分的直接往衣领里探手,不然被外人看去了,谢道韫怕是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方钻进去。

走进来的是两个小小的身影,皆是丫鬟装束。

杜英定睛看去,这两个小丫鬟身着粉裙,也就是十岁上下的样子,粉雕玉琢,小脸儿圆嘟嘟的,煞是可爱。

而且她们的样貌差别也不大,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有略微有所不同,而衣衫上的装束颜色一红一蓝,显然也是为了方便区分。

“这······”杜英有些诧异。

两个小丫鬟显然也被突然出现的男人给吓到了,再看谢道韫秀发凌乱的样子,似乎意识到刚刚屋子里正发生着什么,登时都有些害怕的微微后退,甚至都忘了行礼。

“桃叶、桃根,过来。”谢道韫招了招手,“莫要害怕。”

两个丫鬟这才亦步亦趋走上前,小心翼翼的见礼。

谢道韫给杜英介绍道:

“这便是刚刚王家送来的丫鬟,阿爹不是转手送给我了么?但是还正奇怪,这王右军还是很大方的。

没有想到原来是杜郎已经和王右军谈妥了,不然这两个可爱的小姊妹,余可是受之有愧。”

“这是给伯父的,王右军期望能够和大司马之间不至于直接动手,或者说······期望大司马能够对江左放松警惕,好方便江左有所动作。”杜英解释道,“因此不管余和右军商议如何,都会送给伯父的。”

“阿爹给了我,便是我的丫鬟了。”谢道韫一张手,护住两个小丫头,瞪了杜英一眼,“这两个小丫头,不见得就比归雁差。”

杜英有些无语,谁家丫鬟更聪明,这有什么好争执的?

过两天都是咱家的了。

不过他旋即想到了什么。

桃叶、桃根,好像是挺熟悉的名字啊。

杜英抽出腰间插着耍帅的折扇,“哗啦”一打开,曼声吟诵道:

“桃叶映红花,无风自婀娜。春花映何限,感郎独采我。”

三道目光登时齐齐汇聚在他身上。

谢道韫柳眉微蹙,沉声说道:

“这两个丫头还小着呢,你不准有非分之想。”

杜英一怔,赶忙摆手:“没有,没有,只是应景而作罢了。”

谢道韫轻哼一声,我信你?

倒是有一个小脑袋从谢道韫的身后探出来,弱弱的说道:

“太,太守作诗,怎么只有阿姊,没有我?”

“桃根,你在说什么呢!”桃叶惊讶的拉扯妹妹。

对面这是何等大人物,她们又怎么会不知道?

先登破贼的凶神恶煞,江左各家都得礼敬三分的长安太守,岂能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杜英一怔,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是尴尬的一笑:

“忘了,忘了,下次一定!”

桃根这才又缩了回去。

“太守,舍妹莽撞,还请太守莫要责怪。”桃叶一边柔声说道,一边恭敬地行礼。

“哈哈哈,唤一声‘公子’便是。”杜英摆了摆手,“余又不吃人,不至于战战兢兢的。”

谢道韫有些无奈,她能感受到身后两个小丫鬟下意识的靠在一起,但是却还是努力的想探出头看过去,显然对于杜英很感兴趣。

这家伙哄骗人心也是有一手。

“来,唤一声‘公子’听听。”杜英扶着膝盖弯下腰,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谢道韫无奈的把这个家伙拉开,在她看来,自家杜郎分明就像是一只大灰狼在引诱两只懵懵懂懂的小白兔。

同时,谢道韫吩咐两个小丫鬟:“你们先去收拾一下自己的屋舍吧,家中也没有几个人,可以随意布置。”

两个小丫鬟这才慌里慌张的溜走了。

谢道韫目送她们离开,轻嗔道:

“杜郎,这两个丫头还小着呢。”

“若是大一点儿的,王右军也不敢送。”杜英笑道。

一来谢奕有点儿“妻管严”,是不太想在外面随便接受别人塞过来的女人的,二来年纪长一些的婢女送过来,自然就难以保证这背后是不是牵扯到什么算计,这婢女被当做一条眼线。

到时候主仆之间相互提防,还不如没有这个人呢。

“右军诚意满满啊。”谢道韫也明白了杜英的意思。

“王家如今树大招风,却又鲜少有能为砥柱者,所以右军愈发期望王谢两家能相互支撑,王氏扶持谢家,而谢家崛起之后自然也会为王家遮风。”杜英淡淡说道,“因此与其破坏了谢家对自己的信任,反倒不如主动表现的有诚意一些。”

“只可惜这两个小丫头,才出狼口,又入虎穴。”谢道韫白了他一眼。

谢奕既然把这两个丫鬟留给谢道韫,以后肯定都是要作为陪嫁的,早晚得落入杜英的口中。

“站着不累么?”杜英拉着谢道韫重新坐下,“或许吧,不过余窃以为,余应该还不算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

乱世之中,这些歌舞伎本来就是世家培养出来,或聊以自娱,或互相转赠作为礼物的。

对于这一对小丫头来说,长大之后或为人奴婢,受尽主母欺辱。或辗转于各家之间,难觅良人,这难道就是她们的好命途么?

至少在咱家,杜某自问不会苛责亏待于谁,家里也不缺这两幅碗筷,更不会把她们作为物品转手送给别人。

而阿元这位主母,心地善良,对这一对儿小姊妹,怕是爱护都来不及呢,又如何会欺压?”

谢道韫微微颔首,重新靠在杜英的肩膀上,柔声说道:

“这混乱的世道,各有各的难处。”

“乱世既在,众生皆苦。”杜英笑道。

“杜郎觉得佛家所说有理?”谢道韫有些奇怪的说道。

佛道两教,在江左皆有市场,拥趸者甚至相互争执,各有各理。

但是佛道两教所言,终究空泛而虚妄,至少没有办法立刻拯救关中百姓于血火之中,所以谢道韫之前认为杜英什么都不信的。

“并不是。”杜英摇了摇头,“无论是佛道,还是其余百家,皆有其治世安民之理,然只遵循一家学说,终归浅薄。纳百家之长、汇百业之功,如海纳百川,方可成世事太平、国祚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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