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此战能胜,尔为首功。”谢奕走到杜英身边,看着被押送过来的强怀,心情舒畅。

从昨夜到今日,先杀苻方,再抓强怀,可谓是连战连胜。

而且晋军上下,除了一路渡河、奔波,疲惫了一些之外,损失并不是非常大。

易地而处,谢奕认为如果让自己来布置和指挥这两场战斗,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取胜,而且损失也不会这么小。

眼前的杜贤侄,是不是帅才还不知道,但是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再加上他原本就让人眼前一亮的那些奇思妙想,以及对于关中盟的掌控,足以证明杜英的文武双全。

杜英的心情却没有谢奕那么好,走下马车,避免自己站在马车上和谢奕对话而显得高人一头。

现在的杜英虽然在谢奕的心中地位很高,但是也得注意不能真的把自己摆在那么高的位置上。

至少现在他还没有那个声望和资格,真正信服于他的,实际上也就只有关中盟的这些人罢了。

即使是任渠和朱序他们,不也总想着有一天能够重新返回王师么?

“若无伯父在前冲杀,若无伯父给予指挥大权,小侄如何能成事?”杜英谦虚的说道。

谢奕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次绞杀战,杜英已经成功的向谢奕进一步证明自己作为一个将领的潜力,谢奕自然更不介意展露自己的信任和器重。

这一份信任和器重,其实谢奕早就已经有了,只不过此时表现出来,也是给周围其余人看的。

“接下来应该如何安排?”谢奕没有再和杜英互相谦虚。

杜英伸手指了指天:“天公不作美,这是不打算让我们继续向前推进了。”

“继续向西,就是长安了······”谢奕的话中难免有些遗憾。

“暴雨一下,道路泥泞,到时候粮草辎重的运输都是难题。我军孤军前进,杀到长安城下,恐怕只是千里送战功罢了。”杜英沉声说道,“伯父,还是小心为上。”

杜英本来还在思考自己应该怎样才能劝说谢奕放弃继续向长安进攻,这样自然也就避免了接下来和苻融的刀兵相见。

此次强怀主动出击,而他的兵马之中并没有苻融所部的身影,不用想也知道,苻融肯定是主动接过来了强怀的防务,从而让强怀下定决心主动出击、以求能够建功。

所以苻坚的确是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没有提醒苻方、没有阻拦强怀,而事到如今,强怀遇袭之后也应该已经派人通知苻融,可是并没有见到苻融的兵马,甚至就连哨探都没有。

说明苻融真的按兵不动。

因此杜英也得想办法兑现自己的诺言,这样大家下一次才有继续合作的可能。

这个诺言,显然就是不再进攻长安城南和城西的氐人,让苻融能够从容的整顿这里屯驻的各处氐人兵马,取代强怀成为城南的统帅。

所以杜英不但不能再主动进攻,还得做出被苻融击败的假象。

而今若是能够劝说谢奕直接收兵南下,这自然就算做到了。

到时候大雨滂沱,苻融只需要带着兵马在外面兜一圈,然后回来禀报说关中盟和晋军的兵马被他击退了就可以。

杜英相信苻坚和苻融应该会明白怎么做的。

“千里送战功······”谢奕翻了翻白眼,“你小子说话虽然有道理,但是也够难听的。”

杜英也不由得笑了笑,我还没有说“千里送人头”呢,就怕我要是这么说了你得打我,当下拱了拱手:

“忠言逆耳,良药苦口。”

“知道啦!”谢奕笑道,“个中难处,伯父心里也清楚,只是难免有些可惜罢了。”

杜英点了点头:

“这也并不是说请伯父就此罢手,小侄打算先把军队屯驻在林氏坞堡,等待雨过天晴之后,再伺机而动,伯父以为如何?”

“也好。”谢奕点头,“余仍担心梁州刺史那边,这样也能够互为照应。”

“我军击破苻方和强怀,兵锋已经逼近长安,在灞桥兵马难以撤回的情况下,苻健也只能让苻黄眉撤退、保卫长安,因此梁州刺史除非这两天就已经一败涂地,不然很快就能脱困。”杜英说道。

谢奕却皱眉:“话虽如此······”

他的担忧其实并不在眼前,而在之后。

今日固然能够解开司马勋面临的困境,可是之后呢?

当氐人察觉到关中盟并没有进攻长安的能力和想法之后,肯定又会让苻黄眉和邓羌继续去对付司马勋。

到时候司马勋又被堵在昆明池进退两难怎么办?

自从经历了子午谷之战后,谢奕对于这个不靠谱的猪队友已经不抱有太多希望了,只不过这家伙顶在关中盟的侧翼,又不能不在乎。

能拉一把总归还得拉一把。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杜英缓缓说道。

其实他担心的倒不是司马勋会不会又要挨揍,司马勋挨揍和他杜英又有多大的关系?

现在杜英的地盘上有谢奕所部和桓温后续派来支援司马勋的援军屯驻,甚至还有罗含这个桓温参军坐镇,就算是司马勋败退下来,杜英也有遮护自己侧翼的能力。

其实杜英害怕的,是氐人发现司马勋不足为虑之后,转而把刀落在他的头上。

毕竟现在的关中盟,的确已经展露出来了对氐人足够的威胁。

只不过这种有可能导致大家惶恐的话,杜英没有必要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之后和王猛、谢奕商议着做好防范就是。

关中盟本来能做的准备就不是很多,如果这场战斗真的来临,那也只能全力以赴。

“啪嗒!”一声脆响。

是雨落的声音。

杜英,以及所有人,陆续感受到了雨的微凉。

他们抬头看去,乌云如墨,银珠飞溅。

刹那间,暴雨倾盆而落!

“收兵!”这一次不需要杜英提醒,谢奕率先喊道。

将士们如奉纶音,登时作鸟兽散——打仗的时候,谁还会没事带着蓑衣?此时蓑衣都还在后面辎重大车上呢,再不跑快一点儿话,就真的要变成落汤鸡了。

杜英则飞身上马,看向王猛:“师兄,余先返回少陵坞堡,此地事宜就交给你了。”

王猛知道杜英一直挂怀着夏收粮食的事,也不含糊:“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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