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含则缓缓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妨从各处抽调一些聪明伶俐又上进好学的,由老夫先尽可能的教给他们一些知识,然后再由他们在平时教授给其余人。”

突击培训班,也是个不错的思路。

而且也的确比较符合现在关中盟的现实。

直接要是搬上夜学的模式,或许能够快速的帮助某处坞堡的人扫盲,但是却很难覆盖到整个关中盟。

原因无他,关中盟里识字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也就是这些家主以及家中直系子弟有读书识字的能力和资格罢了。

乱世之中,没有哪个坞堡会考虑着教授自己的仆从以及收拢的佃户和流民们识字。

因此如果开办夜学的话,杜英身为盟主,可能都得去客串一把先生,而且饶是如此,能够去教书的人也捉襟见肘。

所以正如罗含所说,先找一些原本就认识几个字的,或者脑瓜子比较聪明的,突击培训一下,把先生的班子拉起来,然后再由他们去一点点的教授其他人,这才是现在最符合关中盟需求的办法。

只是过程肯定更长。

谁让关中盟的底子太差呢?

“书院之事,余之前就已经分派下去,屋舍也都准备好,现在正虚位以待。”杜英接着说道,“参军只要有时间,就可以开始。而今农忙,坞堡之中男女老少都已经上阵收割粮食,就剩下一些孩童,可能参军现在能做的还是上一些启蒙课。

不过只要参军愿意的话,晚上盟中可以抽调轮班休整的一些人,跟着参军一起念书识字。”

“无妨,既然是教书育人,职责所在,何谈愿意不愿意,盟主看着安排便是。”罗含微笑着说道。

说句实话,行军打仗的事,他的确并不怎么在行,但是教书育人、做学问,他很喜欢。

杜英当即起身,对着罗含郑重拱手:“余谨代表盟中上下,感谢参军教化之功。”

罗含也赶忙起身回礼:

“一切尚未开始,并无尺寸之功,万望盟主不要如此,罗某愧矣。盟主能够高瞻远瞩,看到礼仪教化之重要,此为关中盟百姓之幸也。关中盟上下,若要感谢,首先也应该感谢盟主才是。”

这一次连“老夫”都不用了,显然罗含已经不再以一个长辈和上官自居,而是已经把自己摆在了和杜英平等的位置上。

杜英察觉到了他自称的变化,会心一笑。

谢道韫则撇了撇嘴,这画面,当真是似曾相识啊。

这家伙化敌为友的本事,愈发的炉火纯青。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帮着煽风点火的谢道韫,也功不可没。回头说什么也得讨要点儿奖赏。

想到了什么,谢道韫不顾杜英的“封口令”,直接说道:

“之前苦于盟中无合适人选,所以道韫窃假礼曹掾史之职,现在有伯父在此,礼曹掾史之职应当由伯父担任,更能服众。”

杜英怔了一下,谢道韫这是顺水推舟,帮着自己继续套牢罗含。

只不过这样就未免有点儿用力过猛了。

过犹不及啊。

果不其然,罗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向谢道韫,目光又再一次转向杜英,在两人身上扫在扫去,看的谢道韫都有点儿不自在。

这一副“当年的小屁孩终于长大了”的神情是什么意思?

罗含当即微笑着说道:

“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那么老夫这个监军就还是监军,这礼曹掾史终归是关中盟内的职务,人员调动之类的也都是要上报征西将军并留档的。

老夫可以在礼仪教化上帮衬关中盟,但是担任盟中具体职务,就未免和监军的职务相冲突。阿元也不想老夫摒弃公正,监守自盗吧?”

谢道韫怔了一下,赶忙说道:“晚辈不敢。”

“那就烦请阿元继续在这个位置上了。”罗含说道,“无须担心,只要老夫还在,自然会尽力帮衬,断不会让你受了委屈。不然的话以后若是见了无奕,怕是要找老夫讨个说法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罗含已经盯着杜英。

谢道韫如此帮着杜英说话,说明她的心思就算不在杜英身上,也已经在关中盟身上了。

因此罗含用目光和潜台词警告杜英,要是让谢道韫受了委屈,那么他这个监军第一个不答应,而更要小心谢奕的报复。

杜英微微一笑,算是表示自己明白了。

罗含已经把话题转移开,自然也就明确了他并不想担任礼曹掾史之心。

杜英索性直接换上新的话题:

“参军从灞上过来,可有收到梁州刺史的求援?”

罗含怔了一下,这个还真没有。

杜英本来也料到了,不然的话,罗含见到他之后不可能这么淡定,还跟他掰扯这么长时间教书育人的事。

当下,杜英就把司马勋兵败的事讲述了一下。

罗含登时变得紧张,皱眉沉声说道:“此事为何不早说?”

“盟中已经采取行动,三军集结北方林氏坞堡。”杜英接着说道,“征西将军必然会派遣援军前往昆明池,以关中盟的兵马实力,此时前往昆明池,不过杯水车薪,可是如果能够奇袭长安,那么或有奇效。”

罗含一怔,如果换作一个陌生人在对面,他可能已经横眉冷对,好好地质问一下,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还不着急救援,围魏救赵可还来得及?

但是坐在对面的是杜英。

罗含不太好发火了。

一来是因为罗含作为监军,其实又没有真正指挥关中盟军队的能力。这在于关中盟军队上下,除了杜英是王师督护之外,其余的军中将领实际上都没有王师的官衔在身。

换而言之,人家根本就不是王师的人,而是杜英的部曲。自家的部曲由自家人指挥命令,外人只有建议的份儿,没有真正给人家做决定的份儿,尤其是罗含只是一个参军,而不是桓温这个主帅。

倒是关中盟军队中还有任渠和朱序两支兵马,可是桓温当时也是直接把指挥权丢给杜英的。

此时有资格指挥下令的,只能是杜英。

所以罗含和杜英吵一顿,可能并不会改变什么,等他再跟桓温告状,一来一回,不知道耽搁多长时间,人家关中盟的军队早就已经开拔了。

二来自然是因为罗含和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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