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安静了足足有半分钟,泰伦才听见他语无伦次地开口:“你……你说什么?不,你答应了对不对?”
泰伦还未来得及说话,卡洛斯又突然松开了一只抱着他的手,捂住他面甲上嘴的位置,用祈求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许反悔!”
这犯傻似的举动当然没办法阻止他说话,不过泰伦还是顺着他的意保持了沉默。他眼底的笑意加深,在这一刻突然想脱下这身铠甲去真切地拥抱这只精灵,最终却还是忍住了。
在做好准备之前,他绝不能那么冲动。
卡洛斯看出了泰伦眼中的笑意,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一点。然而随着放松他也逐渐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表现有多傻,放下按在面甲上的手再次把脸埋在了泰伦颈侧,小声接道:“反悔也来不及了,我已经听见了!”
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卡洛斯却还是没有直接开始唱,就像是一定要等泰伦再次确认似的。
泰伦抬手回抱住了这只傻精灵,在手碰上他腰侧的一刹那,精灵背上合拢的双翼颤了颤,沸腾的魔力就连泰伦被玄甲削弱了的感知都能清晰察觉。他捞起一缕精灵银白色的长发,垂眼看着这如流泻的月光般的长发散在黑色铠甲的指缝间,说道:“不会反悔。”
卡洛斯将脸颊抵在泰伦的头盔上,那种冰凉的触感让他发晕的头脑勉强平静下来一点。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激动他反而说不出话来,就像是被人下了个强力禁言术似的,憋了半天都对自己有点绝望了。
泰伦察觉出了他的紧张,微微侧过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我听说,高等精灵用歌声来向自己的伴侣求爱,只要对方答应聆听,就代表着契约成立,至于要唱什么,根本不重要。”
“所以我已经答应了,你就随便唱吧,就算跑调也没关系。”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点笑意,“还是你想让我替你唱?”
卡洛斯的翅膀猛地张开了一点,过了一会儿又慢慢贴回了身上。泰伦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这小家伙的魔力波动更加剧烈了。他扯过自己的披风盖在手甲上,一用力将卡洛斯抱起来,漫步在荒野上一步步向前走。
“银色的流星从天空划过,将昏暗的荒野点亮。流浪的黑龙追逐着它的方向,献上宝藏……”
泰伦的声音低缓而温柔,曲调间有种莫名的韵律,词曲间却有点不太协调。他唱完了一遍,顿了顿,又用另一种卡洛斯没有听过的语言唱了一遍。
但虽然听不懂,那种恰到好处的契合感却能证明这就是它本该有的样子。
“这是我父亲写给我母亲的诗歌,”泰伦说,“现在,我也把它送给你。”
“很好听……”
“如果父亲知道你夸赞他,大概会很得意的。”
“我是说你唱得很好听。”卡洛斯补充道,说完又底气不足地弥补,“歌……也不错。”
泰伦笑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已经彻底被夜幕笼罩的天空,轻叹道:“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听见我父亲唱歌时的样子——他唱完就被我母亲打了一顿。用我母亲的原话评价,这首歌就是‘五音不全且没有鉴赏能力的白痴写出的垃圾‘,不过她嘲讽完我父亲就开始和他一起修改这首歌了,他们耗费了很多年,这首歌才终于成了现在这种模样。”
卡洛斯沉默了一会儿,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完全放松了。他长出了一口气,也笑了起来:“泰伦,我好想你。”
泰伦“嗯”了一声。
他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居然能够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些,就像是早就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了一样。
就在他“替”这小傻瓜唱歌的时间里,他已经抱着卡洛斯来到了远离莰斯塔尔小镇的一片野生花海里。在深夜时,“女神的微笑”们还静静地合拢花苞,盛满了蜜汁的囊沉甸甸地压弯了茎杆,每当有夜风吹过,它们就害羞地随风起舞。
泰伦将卡洛斯放在一块及腰高的平整巨石上,自己则转过身背靠在他身旁。
他们在这片弥漫着甜蜜芬芳的花海中沉默了一会儿,一时间就好像再次回到了曾经在法尔洛山脉的洞穴里相伴着享受静谧一样。
“对不起。”
泰伦转头看向卡洛斯,疑惑地“嗯”了一声。
“我说过要一直陪着你,但是我没做到。”卡洛斯说,而后转过脸来认真地看着泰伦,“但是我以后一定会永远陪着你的!”
泰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去了哪里?”
卡洛斯组织好措辞后开始告状:“在你……在我离开你的巢穴后,我被一群高等精灵抓回了精灵之森。那棵精灵母树非要说我是什么圣子,还不允许我离开它的根系范围去找你!那群精灵全都完全听它的……真是太可恶了!”他越说越气,但始终没有提到十天前从木屋里突然失踪的事。
泰伦犹豫片刻,没有追问。其实一年多前的事他已经从麦哲塔中救出来的女精灵口里听到不少了,此时更在意的反而是十天前的那件事。但现在刚刚确定关系,他并不想打破这温馨的气氛……所以明天再问吧。
他静静听完了卡洛斯的告状,而后温声安慰:“我帮你揍他们。”
卡洛斯于是抿唇笑了起来。
银发的精灵笑得很灿烂,就像是他第一次偷偷爬上他的银币床靠着他睡觉时一样开心,那双专注盯着他的眼睛让泰伦忍不住也跟着微笑起来。但过了一会儿,卡洛斯终于问到了一个很难解释的问题:“你为什么穿着这套铠甲?”
泰伦:“……”
他花了十分钟把前因后果以及不能依旧不能脱下铠甲的原因解释了一遍,然后也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是风告诉我的。”
泰伦听见这个答案后怔了怔,猛然回想起夏德曾经说过的话,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却听卡洛斯继续说:“我能感觉到,所有的风都在躲避你,它们说不出任何关于你的消息——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身上出现过这种情况。所以当我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就能认出你。”
泰伦皱起眉头。
这个答案出乎了他的预料,但是他暂时也不想再追问下去了。泰伦随手扯下一朵花在手中把玩,然而玄甲隔绝了他的触感,让他一不小心就把花苞戳破了,金黄的花蜜很快顺着手甲流了下来。
卡洛斯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拉过他的手舔了一口,眯着眼睛笑起来:“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