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李南枝一头雾水。

定睛一看,两人身后竟还有小小的身影,不就是白日里被爹爹救下的毛小子吗?

原来这对男女是他的父母,是码头的扛包工人,干到半夜才到家,累得个半死了。

却看到儿子满身是伤。

当母亲的心疼孩子,就追问怎么了。

孩子这才告诉家人实情。

夫妻俩一听那些壮汉说不定还会去找李家的麻烦,就赶过来了,虽然他们也赔不起十两银子,但是总不能让人家惨遭横祸。

李南枝见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喊道,“爹,爹!”

李牧也披了衣服来了,得知两人是那顽童的父母,只叹了口气,“这孩子本性不坏,回去后,你们别打他,有什么话好好说。”

叫狗蛋的孩子,白日里差点被人剁了手指,也没掉一滴眼泪,听到这话,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妇人骂道,“闯了这么大祸,你还哭起来了!”

男人也扬起手,“赶紧跪下来跟李先生磕头,要不老子削你!”

那孩子止住哭声,心甘情愿走到李牧跟前,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回吧,回吧,那老爷没有派人来找麻烦,想来人家也不是在乎这一块砖,实在是叫熊孩子气到了,你们啊,以后可要好生管教着孩子。”

说罢,拉了李南枝就把门关上了。

李南枝吐吐舌,“没想到,这家人,倒是还不错。”

李牧笑道,“你爹干什么的?见过的学生,比你吃的大米粒儿还多,还能看走眼不成?”

李南枝趁机道,“您说的没错,每个孩子都是璞玉,要的就是那雕刻他们的人,没人雕刻,就一直埋没在泥土里,您何不考虑考虑我白日里说的话?”

李牧又顿了顿,终究是没有回话,闷闷地进了屋。

想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李牧对李南枝道,“要不就这么办。”

李南枝一时没反应过来,“哈?啥?”

“就按照你说的办,巷口有一面青砖墙,拿湿布就能在上头写字,我也不费什么,给咱们周围几个巷儿里的毛孩子们讲讲三字经。”

李南枝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您答应了?!”

赵锦儿正好提着药箱进来,见父女二人面泛红光,笑问,“答应什么了?”

李南枝就把李牧准备给孩子们上课的事告诉了赵锦儿。

赵锦儿一听,也觉得此事是好事。

一来是行善,二来对李牧的情绪恢复,的确有很大的帮助。

“甚好,甚好,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说一声儿就是。”

反正也不图什么,做完针灸,李牧就提着个小马扎,拎了一桶水,带着一块抹布,到了巷子口。

他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自顾自在墙上开始一边写一边念。

一开始,人家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接连几天,有识货的发现他是在教三字经,就把自家孩子送过来了。

去书堂念书多贵啊!

普通人家根本交不起束脩,甚至连纸墨都买不起。

能在这里免费跟着读,这等大便宜,不占是傻子。

赵锦儿也采购了二十个小板凳、趣÷阁墨纸砚书本等送了过来。

渐渐地,巷子里有个先生给孩子们免费教书的消息,越传越远。

或是真想让孩子学点东西,或是嫌孩子在家调皮捣蛋,不过十几天,闻讯送来的孩子,就把赵锦儿从来的小马扎占满了。

再后来来的,都要自己带马扎了,或者干脆站着,或者蹲在墙角,或者席地而坐。

孩子们稚嫩单纯的声音,追着他喊“李先生”。

这一声李先生,让李牧仿若回到十几年前,初为人师时。

他越发用心地对待这些孩子,丝毫不因为他们出身贫苦,或者学不到多久可能就会回家干活,而有丝毫懈怠。

看着忙忙碌碌,每晚一回家,吃两大碗饭,躺下就能睡着的李牧,李南枝和赵锦儿都又兴奋又惊喜,谁能料到会有这样的效果?

赵锦儿便跟李南枝商量,“针灸可以停了,他若是能保持这个状态一段时间,汤药也能都停了。毕竟是药三分毒,能自己调节恢复是最好的。”

李南枝也激动得不行,“真希望他就这样铲了病根。“

“会的,你要对他有信心。他之前,也只是迷茫而已。”

……

宫里。

皇后正啜饮一碗雨前龙井。

“赵锦儿最近都在作甚?”

古司设跪地回道,“她最近和李家打得火热。”

“李家?哪个李家?”

“就是从前应天书院的山长,李牧父女。”

“怎么会跟他们搅和到一起?”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听说那李牧得了忧郁症,在家闹了好几次自尽,赵锦儿就是去治他的,如今,竟然治得恢复了,在巷子口给四周的小孩子们讲三字经呢。”

皇后冷笑起来,“这个李牧,还真是不死心,从前在应天书院做山长,就私结党羽,搞得浩浩泱泱,如今还不长记性,又开始霍霍民间小孩子了?”

古司设噗嗤一笑,“晾他翻不出什么浪来。应天书院里都是什么学生?非富即贵,或者极其聪慧的,那都是给朝廷做大臣的苗子,街头巷尾能有什么好货色,岂能跟应天书院相比?”

“李牧确实无需忌惮。本宫想的是,赵锦儿和这样的罪臣走得近,难道,不能做点文章吗?”

古司设怔了一怔,立即意会了皇后的意思。

拍了一把手掌,“啊呀呀,瞧奴婢这榆木脑袋,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一日,李牧又在给孩子们讲课。

“来,大家把这段时间教的都背给我听听。不能天天听我说,自己不背下来是没用了。我起个头,你们接。人之初……“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习相远!”

就在孩子们背得起劲儿的时候,几个官兵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一左一右架住李牧,“你是李牧?”

李牧愣了愣,“我是,怎么了?”

“跟我们走一趟。”

“我怎么了?去哪里?”李牧是见过世面的,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跟人走了。

衙差没料到他竟然不听话,就拖着他,“叫你走就走,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跟着念书的,都是野孩子,不似学堂里的学生那般老实斯文,见爱戴的老师被抓,立即一窝蜂围过来,“放开老师,放开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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