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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度寒暑,青春暗几消磨,再相逢,是在重光帝为嘉奖贺南铁家军而御排的宫宴之上。
退却了娃娃脸的她,一副青涩少年的玉美模样,举止间自是一派男子的洒脱随意,黑亮瞳仁闪出不羁风采,一身黑耀戎装更添几分英武不凡,几缕垂下的青丝刘海为她硬朗的形貌坠上一点一丝的柔,几不可察。
萧千御直瞅着牵动他心绪的人儿,那个一战成名,被人奉作战神之人,在他眼里,仍是那一夜倦在他怀里小女人,越瞅着她,他越移不开视线,并非是流连她绝美的容颜,而是她虽一副正襟危坐之态,但水媚眼眸里却是身前案几上的甜点,只因皇帝还未驾临,她不敢擅自伸手去抓甜点来食,那模样,令他忍不住就想端了所有甜点,一点点塞到她口中,直到填满当为止。
铁心竹捕捉到萧千御注视着她的眼神,回了他一个甜爽的笑容,令他心跳为之漏了一拍。
一声皇帝驾到,才使得萧千御收回心神。
席间,重光帝对铁心竹是赞赏有佳,钦定铁心竹为铁家军的继承人,皇帝此言一出,众大臣心中已然有数,铁家一向支持大皇子,看来这太子之位,因该非萧千御莫属。
局势已然明显,但真zhèng
使之成为定论的却是半个月后皇宫内宴上的鸩杀事件,一杯毒酒引起轩然大波,铁家的继承人身重剧毒命悬一线。
此事之后,三皇子自缢府中,二皇子受牵连被贬民间,永不准入朝,皇后一脉的势力轰然倒塌,大皇子被册封为太子,入主东宫,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册封为王,后来四王爷病故,五王爷看淡名利,隐居市井再不过问皇家之事,此是后话。
东宫,太子府。
是谁在吵架?好闹,就不能安静点,她真的好想揍人,可是她却好累,连睁开眼睛的力qì
都没有,好累,好想睡,但那吵闹声却一声比一声响亮入耳。
“萧千御,你明知那酒有毒,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喝下去。”六皇子也就是宝亲王爷萧千策揪住亲大哥的衣襟质问。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能放过。”萧千御回的淡然,他早知二皇子叫三皇子敬给他的酒有毒,想借三皇子的手除他这个眼中钉,然而,他却没有揭穿二皇子的把戏,将计就计,所以命人将入喉即毙命的毒酒给掉了包,虽然换过的酒仍然有毒,但他已先服下解药所以不会有大碍。
只要他喝下毒酒不死,他就有办法让二皇子原形毕露,除掉二皇子,他才能高枕无忧,这样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然而世事难料,却多了个变数……
那个呆子,见众多大臣向他敬酒,自持自己酒量了得,所以替他挡酒,那毒酒她喝了不止一杯,而是整整一壶,他记得她吐了好多的血,明明痛苦的是她,可他却好像被凌迟一般,更为难受,还好有解药,否则真能要了她的命。
“你混蛋!”萧千策一怒之下揍了萧千御一拳,当他事后知dào
这全是他大哥的计策时,他简直愤nù
之极。
“我若不走这一步,说不定被赐死被贬的就是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已容不得我回头,我不去算计别人,别人就会来算计我,你可以做你的逍遥王爷,我却不能,你懂不懂?”萧千御抡起一拳砸在萧千策脸上。
“御哥哥,策,没有关系,我命硬死不了。”铁心竹扶着门首缓缓道,稍有血色的面上一脸疲惫。
话虽这么说,但心还是很痛,很痛,原来,她只是她御哥哥手里的一枚棋子,本来她还以为,有那一夜的接触,他会护着她,原来却只是她一个人自作多情。
“你……都听见了?”萧千御颤声道。
“嗯。”她点头应承。
“我……”他想解释,却不知如何启口,其实他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替自己辩驳的说辞。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从我做你侍卫那日起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太子殿下无须解释什么,这是臣的命,何况是我自己上赶着要喝,不怨任何人。”一句话,便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萧千御心底陡然一沉,那一声‘太子殿下’,是在和他划清界线吗?他想挽留住她,却只能眼看着皇弟搀扶着她离开太子府。
一段衷情再难挽……终成憾……
一年后,重光帝病逝,逝世前的最后一道圣旨,封铁心竹为御翰第一将军,命其辅佐新帝,重整山河,之后萧千御即位,为修武帝。
那一年,她十六岁,是他亲自将黑玉虎纹兵符交到她的手上,她一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着实让他心痛不已。
她在尚京的日子不多,一年也就一个月,回京述职后又匆匆离开,他知dào
她和萧千策走的近,所以每每在他们厮混时宣宝亲王进宫议事。
修武帝虽然后宫佳丽无数,却没有一人能够进皇帝的寝宫天御宫侍寝,只因那个她说睡着舒服的黄金帐,他一直为她留着。
萧千御将自己所有的精力投到治理御翰之上,想借此来平定自己的心绪,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年,然而,他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看着她就好,却在听到她夜宿在宝亲王府时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凭什么退让,凭什么放手,他是皇上,要什么不能得到,更何况他的小竹儿本就该属于他。
御书房内,气氛尴尬到毙,萧千御这才发xiàn
,他深更半夜将她宣进宫,却不知dào
有什么事要与她说。
他的负疚感仍在,但看着她依然清澈明亮的眼眸,不禁在想,她是否原谅他了,于是轻声低唤道:“小竹儿。”
“臣在。”铁心竹躬身施礼。
闻言萧千御怒上心头,一挥手将书桌上的御器、书册、折子和卷宗通通拂落于地。
“除了君和臣之外,我们之间就无话可说了吗?”他呼喝她。
“那皇上来告sù
臣,我们之间应该有什么吗?”她仍然不急不缓的回道,他曾让她有所期待,也许那个时候太小不懂他话里的真意,现在她明白他那句‘在人前只许她做男人’的意思,因为她只有做男人,对他而言才有利用的价值。
“你长本事了,懂得如何激怒朕。”
“臣不敢。”
她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让他越加上火,儿时,她从来不会在他的面前显露卑微之态,即便做错事也只是认错挨罚,那是何等利落爽快。
既然她真要和他以这君臣关系相待,那就别怪他这个做皇上的欺压她。
“脱衣服,朕要你今夜侍寝。”他永远都不可能等到她心甘情愿,那么他也不在意强摘这一朵带刺的花。
“臣不是皇上后宫的妃嫔。”她的话很嫉妒呢,其实她很羡慕那些女人,能枕在他的黄金帐内,能卧在他的身边。
她也好喜欢那个地方,不为别的,只因那是在他的怀抱,她若只是个女子,会不会也有那样的荣幸,让他不把自己当做一枚棋子而仅仅只是一个女人。
“你想抗旨?”
“臣不敢。”同样的话,这一次她却笑着作答。谁叫她一颗心早在那一夜就已经失落在他的身上。
她自行宽衣解带,一翻细碎的衣物摩挲声后,她一丝不挂的呈现在他眼前,没有人能够承shòu她如此**裸的诱惑,他亦然,更何况五年前他就想要她,他等待了太久,早已不能自持。
急步踱到她身边,抬手抽掉斜插在她发髻中的墨玉钗,让一头如瀑青丝垂落,直坠到她的后腰,正要占夺她的红唇时,他猛然清醒,他这样做和禽兽何异,即便得到了人,却也得不到她的心,只会让一朵玲珑花枯在他的手上。
他要的不是一个傀儡娃娃。
“你反抗啊,以你的武功若是反抗,朕也讨不了便宜。”他拽住她的双肩一阵摇晃。
“臣不敢。”她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萧千御倏然将她推开,恼喝道:“滚!”
铁心竹怔怔的看了她的御哥哥半晌,最后终是抿出一抹淡笑:“臣告退。”然后也不穿回衣衫,赤着脚走向御书房外。
御书房的门刚被她打开,殿外的宫人都还未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殿门便被萧千御重重按了回去,重新被掩上。
他将她抵在门板上低声质问:“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她这分明是在和他闹脾气。
“老娘我不做男人了,我要做回我自己。”她高声叫嚣,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知dào
,她是女人,滚他娘的大将军,她不当了,她以为他会对他另眼相看,没想到他连抱都不原意抱她。
她的回答让他怔忡,他将她抱入怀,轻啄一口她潋滟起波澜的眼眸,细语温声抚慰道:“有什么委屈你说出来,说实话,我真的不知dào
你在想什么,我猜不到。”即便他再怎么能算计也算不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知dào
御哥哥心里只有御翰。”御翰能够国泰民安全是因为有他这样一个明君,“可我喜欢御哥哥,想留在你的身边,所以我愿意做一辈子的男人替御哥哥守着这片江山,但能不能在御哥哥的面前,让我做回女人,即便只有这一次也好。”
说完,她一双纤细臂膀攀上他的脖子,用那夜他教她的接吻方式吻了上去,动作虽然生涩,但她却很努力。
萧千御一边回吻一边抱着她走回书房,他将她放置在御书桌上,她就如同一道棘手的折子,让他不知该如何批阅。
原来真zhèng
到了要摘这朵花时,他却不知如何下手,没想到他也有这样无助的时刻,真是可笑至极。
一夜缠绵缱绻,御书房内灯火不眠,旖旎之景延续到天明。
她倦在他的怀中,仍是如那一夜一般舒服,他的怀抱就是她向往的黄金帐,带着硬茧的手指在他结实的胸膛上画着一个个小圈,对着沉沉睡去的他低语:“御哥哥,请你告sù
我,御翰和我,哪一个在你的心中比较重yào?”
她知dào
她很贪心,可她好想知dào
,好想……
她在他还未醒来时就出宫离开尚京,回到贺南。萧千御醒来再去寻人时,她已经走远,他记得她在耳边问他的那句话,只是当时很累没有回答她,等她下次回京时,他决定再告sù
她,并让她再也不离开他,只做他的女人。
这一年,大金大举南下,她领兵相迎,阻断大金南下的铁蹄,斩断大金皇帝一统天下的梦想,这一仗是她生平最漂亮的一仗,也是她最后一仗。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高高在上的皇帝,话音竟在颤抖。
“将军大人战死沙场,为国捐躯。”武官将一截断剑呈在皇帝面前。
……
他在她的衣冠冢前,奏一曲‘两生花’,愿来世再续今生未了缘,一曲罢,他将琴毁于自己掌下。
“在我心里,你最重yào
……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我的错,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让你离开我。”是他一再错过,放开她的手。
“回来吧,没有你的黄金帐,真的好凉……”
江山无限,也不及她在他的身边。
春去秋来物换星移,
十载寒暑匆匆而过,
对她的记忆他早已沉淀在心底。
皇帝微服出巡,下江南探寻民情。
漉水城一酒楼内,萧千御临窗而坐,街道上的景色尽收眼底,刚入城时他还向本地人询问城中特色,当地人见他风度翩翩,气质修养具是上等,于是向他介shào
了漉水城内最红的妓院,他笑着摇头,也许少年时他还有这等心思,如今早没了兴致,朝中大臣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谏他对后宫众妃施与恩泽,好早日为御翰留下继承人,他听得烦了,才跑来江南想清静一翻。
不过街上发生的事却让他注目,几个少年模样的孩子偷了一位过往路人的荷包,正要逃跑时却被一位十岁左右的少年拦住,三两下功夫将他们偷来的荷包夺回,还给那位路人。
“一个杂种也敢坏老子的事,兄弟们,给我打。”几个少年一拥而上。
即便是人多欺少,几个少年也不是小少年的对手,被小少年打翻在地,哀呼求饶。
“再敢做坏事,小爷我打断你们的狗腿。”小少年威胁一句,然后整理一下衣衫,摸到怀中时,才发xiàn
揣在怀里的甜点袋子不见了,顿时急得四下寻找。
“在找这个?”萧千御蹲小少年跟前,摊出手中的纸袋问道。近看这少年,倒和自己有几分相像,浑身的气质,像极了八岁时的她。
“是的。”小少年一把拿回纸袋,打开检查一遍,见甜点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还好甜点没丢,要不我娘又得罚我了。”
“小兄弟这么好的功夫是哪里学来的?”铁家的功夫向来不传外的。
“我娘教我的。”小少年有些得yì。
“那你娘姓什么叫什么,现在在哪里?”萧千御眼里透着精光,也许是她……
“你这人怎么这么罗嗦,我娘叫无心,是百花楼的老大。”小少年说完就跑了个没影没踪。
百花楼?这不就是上午入城时人介shào
的妓院。
“这位爷,你确定你是要找无心?”鸨妈一脸不可思议,连带身边的娇美女子们也都错愕非常。
“怎么,她已有客人。”话语很平常,可就是让人觉得他好像很生气。
鸨妈闻言眼角都在抽,无心要是有客人,以她那模样,她鸨妈早赚了花不完的钱回家享福去了,还用得着这般操劳。
正说着,前堂一阵杂乱,一声高昂清亮的女音随即入耳。
“他娘的,敢上百花楼撒野,你以为百花楼姑娘的便宜这么好占,占完了还想赖银子,刚刚是这双手摸的我家双双和飞飞,那老娘就砍了这双手。”才要动手,被揍的鼻青脸肿的胖男人连忙讨饶,从怀里掏出银票,也不管多少,全扔下就开溜。
做公子打扮的无心拾起银票数了一翻,一张一百两,整整十张,乐道:“嘿,见者有份。”
姑娘们一拥而上,直把无心给掩埋在人群中。
“谁啊,连老娘的便宜也占,谁再摸我的胸我卸了谁的手。”无心一声呼喝,众女人全都退避三舍,齐声说到:“不是我。”
“是我。”一个不怕死的男人开口道,此人正是萧千御。
无心顺势转身,那男人的手还环在她腰间,当即分招就要拆人,却被男人一一架住,无心眯起眼问道:“你是谁?”一句出,她看见男人的眉头皱的很艺术。
“你男人。”萧千御回道。
我男人?无心侧头想了想,随即唤道:“甜糖,给我过来。”
不一会儿,一位小少年跑到无心跟前,正是白日里萧千御在大街上看见的孩子。无心看看孩子,再瞅瞅萧千御,越看越像。
“好吧,我承认你是我男人,那我又是谁?”她没有受伤之前的记忆。
“我的女人。”萧千御简短的回道。
操他娘的,说了等于没说。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苦,这样的委屈。”他将她抱入怀,即便她落入风尘,他也不会嫌弃她半分。
无心将粘在她身上的人推开,眉梢一挑,回道:“等等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受苦受委屈了。”她逍遥自在活的好好的。
闻言姑娘们皆是一笑,就萧千御和甜糖那般相似的模样,没人会怀疑这男人不是甜糖他爹。
“这位爷,你误会了,无心不是这百花楼挂牌的姑娘,而是这里的护院。”姑娘们说完,笑着走开,哎呀呀,这么好的护院要是走了,她们以后指谁来替他们撑腰呢。
“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但那些接近我的男人,都被我打跑了。”她觉得有必要向他解释,不想让他误会。
“那么我呢?”她也会把他打跑吗?
“我好像不讨厌你。”她说的是心里话。
他抱着她,觉得好窝心。
事后萧千御派人查到,原来她是受了重伤掉入河中,然后被百花楼回家探亲的鸨妈所救,本以为拣到个俊俏小郎君,哪知捡回去才发xiàn
是个女的,大夫说还有四、五个月的身孕,鸨妈人算好,就把她养在身边,后来她要报恩,就在百花楼当护院。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自从皇帝从江南兴高采烈的回京后,便把一应政务全都推到宝亲王爷身上,自己再不理政事,整日都陪着从江南带回来的女子,寸步不离。他册封这女子为后,这女子所生的儿子被封为太子,然后把太子交给宝亲王爷教习,朝中大臣本不答yīng
,但看见皇子和皇上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遂也不再劝谏,反正国泰民安就好。
黄金帐内几番云雨。
“御哥哥,我若是一辈子也想不起以前的事怎么办?”她在他的胸前画着小圈圈。
“记住现在就好。”他将她吻住,再起缠绵。
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何必又在意过去那不完美的回忆,从现在起,他只想留给她最甜美的记忆。
“御哥哥,我想我真的喜欢这个黄金帐。”
“为什么?”
“因为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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