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风止,镇上人就都活泛起来。前些日子风雪冒烟,隔壁安婶没闲着,挑到家几斤肥瘦肉,熏好一排腊肉晾着,也没忘了云仲,大清早提着几根便敲开云仲家门。云仲好说歹说,反倒被安婶奚落一番,说这孩子懂事了是挺好,可怎么还跟婶子客套上了,不由分说将腊肉扔下就走。云仲没法推辞,只好默默将这事记在心上。

雪是停了,可先生依旧未来学堂,只遣人捎话布置了几张算术题,留待先生来时检查。见着算术,云仲头疼不已。若是做文章还好说,论算术,榆木疙瘩怕是都比云仲脑袋通窍,冗杂数字在少年看来,真就如同肉铺里锃光小刀,刀刀剐疼两侧太阳穴,浑身难受。

赚铜板的营生想来定会清淡,毕竟雪停了,腿脚利索的人家,谁会花太多冤枉钱去让他帮忙。茶馆也莫名其妙上锁了,一连两天不见掌柜的人影。百无聊赖,没法子云仲只好将那肥瘦适中的腊肉,挂在门口晾晒起来,走回屋坐在床榻上发呆。算术他不打算写了,开课前找李大快等擅长算术的参考参考,就凑合过去了。

穿过门缝,高而远的冬阳散落在地,明晃晃的闪着盈盈的雪光。风吹过雪堆,扬起表面细雪,飘飘洒洒,寂静无声。

少年没来由觉得有点难过。

吱牙一声,破旧柴门被推开,掌柜的进屋,使劲跺跺脚背的雪,瞅瞅周围与屋里摆设,几不可见的略微皱眉。吴霜此前也没来过少年家中,少年家境他知道大概,却没想到这么贫寒。墙角米缸只够勉强盖住缸底;炉膛有半块黑煤,其余塞的均是干草柴禾,燃烧冒出的淡淡黑烟十分呛人。

少年也愣在原地,他没城想掌柜的为何出现在自己家中,一时间没回过神,徒然地张张嘴,却不晓得应当说些什么。若是换做李大快或者学堂同窗,估计早就反应过来,热络的打招呼请坐,礼数周全。

当下屋里的气氛,颇为尴尬。

好在掌柜并不介意,拉过来条板凳自个坐下,率先开口打破僵局:“我这儿有份差事,不知道你愿不愿做?至于这差事的报酬,保证比旁人家的只多不少。”

云仲有些茫然的点点头,答应下来。

掌柜没有久留,吩咐云仲下午就去茶馆后院找他,随即就迈步出门去了。经过院里腊肉的时候,他吸吸鼻子,看四下无人,悄悄揪了块放在嘴里。

下晌过了中饭时间,少年灭了炉子,确定没有复燃可能,锁好家门,将铁钥匙挂在胸前出门了。下雪不冷化雪冷,镇上人被雪憋了几天,出了趟门便又瑟缩在炉火边上昏昏欲睡,一路上行人不多,铺面也只开了几家。少年走在路上,费力的裹紧身上的旧棉衣,朝手上哈出几口白雾似的热气。

茶馆半开着门,挂着“今日不迎客”的木牌,显然没什么生意,少年径直去了后院找掌柜的,还不忘带上铺门。一入后院,地上堆满了粗壮木桩。

掌柜已经坐在屋檐下一把躺椅上等他了,见他来了,指指桌上茶壶,示意他喝口茶暖暖身子。

少年的差事是劈柴火,将木桩劈成两指宽窄的木条,劈一墩木桩两文铜钱。独自生活,劈柴这门活少年没少做,虽然劳累一些,但不论冬天烧炉或是生火做饭都得用上柴火,镇上汉子都是劈柴的好手,劈成两指宽窄其实并不算难。

少年摸摸冰凉脑门,心说难道是最近印堂发亮气运无双?的确这对少年来说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碰的好营生。劈柴能赚两文钱,这钱来的可比给镇东头刘姨送信到镇西省事多了,眼前这成山的树桩都砍完,等到来年春天,指不定都能有余钱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少年想想馄饨,心花怒放。

这才猛然想起什么,朝掌柜的道谢。直到少年转过身开始轮起斧子劈柴,坐在躺椅上的掌柜才眯着小眼睛,美滋滋地喝上一口茶,心里暗暗笑骂:

“这混小子,还真是财迷。”

ps.初入纵横,请多指教,这一章节的名字在人看来过于空泛牵强,但人活一世,在贫苦人眼中,仅仅就是一餐饱饭。

因而说,死生亦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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