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观音?

魏颉稍加思量,便即轻松会意,明白了古道话中之意。

“观音剑”何逊,名字谐音“观音”的关樱,还有长相美若观音菩萨的苏羽白。

青雷雪山山峰之巅,一共有三个观音。

苏羽白也琢磨出了此话的含义,却不甚领情,也并未下马以示尊重,她骑在青色大马青骊的背上,出言调侃道:“这位姓古的前辈,是刚才牢里逃出来的?”

一身肮脏囚服已数月未洗的古道自嘲的笑了笑,自知当下这副邋遢模样,说不像个囚牢犯人或是街边乞丐,那是假的,也便笑着应了下来,道:“这姑娘倒也有趣。说的没错,我古道确乎算得上是大禹王朝的逃犯之身,只是押送我的官兵已死,没人能抓我回去罢了。”

苏羽白抿嘴微笑,“逃犯?巧了。小颉也正好被中原朝廷通缉着,也算得上是个潜逃在外的犯人,对不,小颉?”

魏颉尴尬的笑了一下,“说的是,我与古前辈确乎都是戴罪之身,只是古前辈刀法通天,天大地下无拘无束,我便及不上了……对了,前辈,那日你说要去狼蛮族国都上京,可有去成么?”

古道点了点头,脸色严肃,“去了,杀了个痛快,约莫葬送了一万个重甲狼蛮子,胜过关昭关老哥了。”

魏颉也不禁搓了搓手,眼神炙热,赞道:“厉害。”

“我在上京城里大闹了一场,见着了你跟我说的那个骑乘赤龙的九阴真人,我和那臭道士好生打了一架,本来就快赢了的,结果北方玄武帝君叶光纪亲自下界,那会儿我初入陆地尘仙,岂是那天庭持重万年的五方天帝的对手?差一点被压得经脉寸断而死。”

披头散发的无刀汉子正色道,“是你说的那人救了我。他救下我之后,用各种天材地宝为我疗伤,修复了我被天威压坏的肉躯筋脉,以及损伤严重的体魄,然后他告诉我,他叫嬴秋,是天庭五大帝君中的白帝白佥转世,如果我愿意,他可以帮我强行开一次天门,送我飞升上去,去当神仙,我被天上仙人打得差点丢了性命,打心眼里的恨透了他们,怎肯与之同流合污?于是便就拒绝了。”

“嬴秋见我不肯上界飞升,也没有再行强迫,仅是十分严厉的警告我,可以保留尘仙修为在人世,可收徒可教人可传道,但绝对不可与人动手,只要我一与他人打斗,嬴秋立时知之,届时他会过来与我问剑一场……”

古道长长叹了口气,“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他作为白虎帝君转世的天上神仙,杀力剑道之高,冠绝宇内,别说玄武帝君叶光纪了,纵连天庭共主都须忌惮他几分,我哪里会不知道,一旦他真的过来与我问剑,那不管我是接还是不接,那多半都是死路一条,横竖都须葬身于嬴秋的剑下,下场不会比横死在昆仑雪山的关老兄好上半分。”

“我接受了这个没什么人性的要求,同意这辈子都不再与任何人动手。别了嬴秋之后,我先去了趟五岳之首的泰山,就是在那里,我败给了关昭,得了个‘刀老二’的诨名。随即又去了昆仑,带了两壶酒,在刀圣殒命之处喝干了其中一壶,另一壶则洒入了地下。然后又再度孤身北上,来到了这座青雷雪山,寻我的老朋友,‘观音剑’何逊。”

古道皱着眉头,“在这儿,我意外遇到了关昭的独女关樱,我帮其硬扛了十六道落雷,还把我满身的刀意和爱刀天净沙都赠给了她,别问我为何如此慷慨,反正我都没法再和人打斗了,还要这刀意和佩刀作甚?不如通通送人来得实惠,樱儿也不是外人,是我那关昭老哥的亲生女儿,好东西给了兄弟的女儿,我心甘情愿。”

魏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终于明白古前辈为何会说自己当下已然彻底沦为了一介废物。

刀修没了刀和刀修,那可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了嘛!

“对了,还没问你小子为何跑来天烛国了?”古道好奇的发问。

魏颉简简单单作出回应:“也没啥大事儿,就是被朝廷通缉,中原不太能待了,便想着来天烛杀些蛮子,磨磨血性,多增加些意气台内的剑意。”

古道“嗯”了一声,“可以可以,北国蛮荒之地,天高地阔,倒也适合砥砺剑心。那你现在修为境界几许了?还在四阶洗髓境吗,可有破境?”

魏颉面带微笑,淡淡道:“有的,晚辈而今已是六阶凝丹境的修士。”

古道大感惊奇,有些不可思议,张开嘴巴,“这才过去短短几个月,你小子怎的就已连续破了两境?!这事儿可能?”

魏颉心下暗笑,自己不仅数月内连破两层境界,甚至还经历了两次跌价和两次升境,只是其中过程之复杂艰辛,实在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了,不足随意与人道也。

“此事说来话长了,总之晚辈能有今天,还须多谢谢前辈。”魏颉言语恭敬的欠身说道,情真意切。

古道顿时挑起眉头,稍感不解,“谢我什么?”

“前辈忘了那天你前往天烛国上京之前,在林间酒铺内赠予我的那两缕,名为‘暮去’、‘朝来’的刀意了?”魏颉笑道,“若是没有那两缕意气,只怕晚辈早就已经绝命身死在关……关女侠的刀下了。”

说着,年轻人转而看向不远处正在持续与何逊激战的女子刀修关樱。

古道顺其目光看去,不由变得更加迷惑,“关女侠?你是说樱儿吗?”

魏颉便将昔日在烟霞山星斗大会上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最后提及,自己是靠着古大侠赠送的那两缕刀意,才堪堪扛御下来了关女侠的那两颗从天而降的……流星。

在星斗擂台之上,关昭之女丧心病狂,从天上拽下了两根璀璨星柱,巨力轰坠而落,最终整座斗剑擂台尽毁,化为齑粉,而魏颉则在“暮去朝来”两缕刀意的帮助下,极为勉强的苟活了下来,侥幸未死。

怎料此时魏颉刚把那段事情讲了出来,一个身影便飞速掠至了他的身前,极快,猝不及防,若是陡然出招,那么魏颉压根就来不及防御!

那人手中握着黑金双刀,罡气阵阵,身穿一件普普通通的布衣,正是适才年轻人口中提起的那位“女侠”关樱。

魏颉定了定神,旋即开口道:“关,关女侠,你这是……刚打完?”

关樱面无表情,一对眼皮半睁半闭,仍是一派慵懒散漫似睡猫的神色,只是满身意气登峰造极,几乎可与在小酒铺里,初入陆地尘仙境界的古道古大侠相媲美,汹涌无比,极为震撼人心。

双手握刀的她并未直接回答魏颉所问,而是冷冰冰的说道:“我那晚在烟霞山上,大发慈悲饶了你一次,怎的现如今,没听到你嘴巴里有半句感恩之言?”

魏颉摆了摆手,连忙改口道:“哎呀,是我疏忽了,在下于此谢过关女侠往日大恩!终身铭记,刻骨不忘!”

红绸剑仙抱拳致谢,躬身作揖。

关樱这才稍稍露出些许的和颜悦色,努了努嘴巴,“这样,你把脖子上的佛珠摘下来给我,快一点。”

魏颉登时“啊”了一下,“为,为什么?”

关樱蹙起眉,神情开始不悦,没好气的道:“废什么话?让你摘就摘,不肯摘,小心我把你脑袋给摘下来!”

魏颉快速咽了下口水,心说没必要跟这个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的“女武痴”一般见识,姑且先依得她,一会儿再另行打算便是。

于是年轻人当即相当听话的取下了自己的那串定心佛珠,伸手出去,将之戴在了关樱关女侠的纤细脖子上。

戴有红豆色佛珠的布衣刀修关樱脸上逐渐浮现出笑容,肩膀晃了晃,眯了眯那双本就没睁开多少的眼睛,笑道:“你包裹里是不是还有几件佛门法器,我现在已是天罡境,万物皆有共鸣,心神感应,能察觉得出来。休要藏着了,通通拿出来给我。”

魏颉苦苦一笑,无可奈何,只得又从马背上的行囊里掏出了那只压龙钵盂和那条缚龙绳,拿在了手里。

此时站在一旁的苏羽白气不打一处来,她瞪着一双绝色眼睛,美眸含怒,厉声冲着那天罡境女刀修吼道:“你这人什么意思?!为何世上会有你这等不讲道理的女人?差点把小颉打死不说,居然还要小颉反过来谢谢你?现在又这样没礼貌的公然索要物件,我们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呀?!”

魏颉心知大事不妙,拦了一拦,惶恐的连忙帮着白衣女剑修说话:“关女侠,我这苏姐姐她脾气向来就这样,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你也别……”

关樱沉着嗓子打断道:“嗯,一个连区区凝丹境都没有的废物剑修,敢在我面前如此傲慢,你知道会是一个什么下场吗?”

苏羽白脸色已然铁青,怒目而视,目光似剑。

关樱“哼”了一声,继续对着红绸男子肃然言语:“本来她是活不成的,就算要活,也该像星斗大会上的那些淮南道剑修一样,被我吸干剑意,彻底沦为废人。但看在我与你也算是旧相识,你又这么爽快的把东西给我的份上,我姑且就饶了她,但……”

刀圣之女慢慢凑至了苏羽白的身子面前,强大无匹的雄浑刀意威压,悍猛至极,震慑得后者已几乎说不出话来,关樱冷笑数声,低声威胁道:“但也仅限这一回,没有下一次了。”

苏羽白几欲窒息,身体控制不住的小幅度颤抖。

关樱勉为其难放过了对自己不敬的白衣女子,然后把手里的两柄盖世长刀缓缓抬起,牵动几乎浓如实质的刀刃罡气,搁放在了魏颉左右手的两件佛门器物之上。

压龙钵盂、缚龙绳,以及关樱脖子上的那串定心珠,皆瞬时金光焕彩,发出了神圣无比的光芒。

紧接着钵盂和长绳之上的金芒,竟不可思议的出现了腾挪转移,一点点流转至了黑金双刀之上,移花接木。

不多时,黑刀星霜和金刀天净沙的刃身上面,已满是绚丽夺目的芒彩光辉,若释教佛陀塑就金身后的绝世光景,可谓惊世骇俗。

双刀覆盖了佛门金光,刀修关樱真正意态昂扬,她匆匆转身朝向了那名持剑的紫衣老者,震声喊道:“何逊,一炷香之内,我要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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