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洞内那名金袍老者显然是个极度得理不饶人之辈,魏颉无意斩杀了其豢养的那条地精神龙,本已答应会做出相应的补偿,岂料那个名叫剑重磨的白发老者居然那般心肠狠辣,竟要年轻人先跪在地上给自己磕足整整十万个响头,随后贡献出意气台内的全部剑道意气,方可安全离开。
众所周知,一名习剑之人,即心湖内悬有一柄心剑的“剑修”,生平最最宝贵的东西无外乎有两样,一是性命,二便是“剑”。
这剑,既可以理解为心剑或者武器佩剑,亦可以当成是所谓的“剑意”。
无剑意者,终身提不起剑,就像当年北方游侠儿余勇因两次败给嬴秋而导致剑心崩溃,此生都再也无法持剑,遂饮恨自尽,当了个凄惨绝伦的自了汉。
这事件足可看出剑意这一事物,对于勤勉练剑之人来说,是多么重要且宝贵的东西,岂能随随便便就悉数舍弃,转而送给他人?
因为怕死,就放弃满身剑意,自甘堕落当个无用无能的废人?
以剑意作为交换条件,来换取一个继续活命的机会,这种事换成其他懦弱无能之辈,或许有可能答应,毕竟在他们看来,可能性命才是修行之路上珍贵的物品,没了命,留着些狗屁剑意有甚用场?大抵算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那是别人,至少魏颉,或者说魏颉和苏羽白,他们这两人,就断然不可能干出这等舍剑意换性命的窝囊勾当来。
一是对不起自己辛辛苦苦练剑多年,全部付出焉能如此轻飘的就付之东流?绝对不行!
二是对不起那些自己生命中出现过的,曾经有在修行之人上帮助过自己的人,比如父辈亲戚,比如前辈恩师,比如朋友,或者敌人。
所以魏、苏二人,无论如何,都万万不会这般轻易的放弃毕生剑意,哪怕死在这座名为“英灵洞”的神秘-洞天之中,也在所不惜。
至少她们以“剑修”的身份,存活并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做了属于自己的英雄,像他们的父亲魏魁和苏君希那样,值得敬佩,值得称颂。
纵使能够像条狗一样跪着生,也绝不如光明正大,像人一般站着死!
双手持剑而立的魏颉颜面朝向几十丈开外,那座“悬浮”于浓黑深渊之上的巨型祭坛大笑起来,笑声之放肆狂悖,便好似他才是这洞天内的主宰一般。
这近乎癫狂的魔性笑声在英灵洞内飘荡不绝,让洞主剑重磨着实感到很奇怪,他不禁发问道:“你笑那么大声做什么?我是说了句特别好笑的话,还是你觉得我让你们磕头赔剑意这事儿贼有趣?特新鲜?!”
说到最后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明显上调,颇为严厉,改为了类似质问呵斥的口吻,居高临下,威压盖世的作态一展无遗。
魏颉又简单打了个“哈哈”,笑着回应:“哎,我说剑老前辈啊,不是你讲话好不好笑的问题,是你刚刚所说的,未免有些太过难以实现了些,叫人压根没法当真呐!”
那白发如顺滑绸缎而下的剑姓老者又用升调“嗯”了一声,嗓音更加严厉,用类似酷吏吼人般的态度叫道:“你的意思是,我刚才的所言所语,皆是在开玩笑么?!”
魏颉摇了摇头,“倒也不是说前辈在开玩笑,只是老前辈说让我先磕足十万个响头,那可是足足十万个啊,我须磕多久才能磕得完?三天三夜只怕都难以完成,这实在有些太过严苛了些。”
满身尽是强横剑气的剑重磨用力“哼”了一声,他稍微想了想,又道:“既然你嫌磕头麻烦,那就换个惩罚好了,你先交出意气台里的剑意,然后我废掉你全身筋脉,刺瞎你身边那姑娘的眼睛,这就差不多了。”
魏颉听后呵呵一笑,小幅度往前弯腰,道:“老前辈,这怎么代价越来越大了?刚才还只要磕头就行,现在怎么还要废筋脉瞎眼睛了?这会否有些过于咄咄逼人了……”
一身金袍的剑重磨不屑至极的嗤笑一声,口气相当轻飘的说道:“不然呢,谁叫你不乖乖听话跪地磕头的?那我也只好往上调那么一点点力度了。”
“前辈不是说自己脾气好吗?”魏颉问道,“怎的变得这般得理不饶人了?”
剑重磨哈哈了两声,“脾气这东西吧,也是相对的,这事儿本来就是你们不占理,居然还有脸皮来讨价还价?!怎的,是不是还要把二位恭恭敬敬的请出英灵洞才行?”
“请就不必了,杀了前辈的爱宠黄龙确实是我的错,这点我不会否认。”
魏颉正声说道,“但还请前辈能看到晚辈并非有意,且是初犯的份上,高抬贵手,饶我一饶,或者把惩戒的力度往下再放那么一放。”
剑重磨摇头,表示此番饶他不得,肃然说道:“一千多年前,姚虞来我这里,跟我要了黄金珠宝等物事来给自己修建陵墓,就是用自身全部剑意做的交换,他若不肯交出剑意,你觉得我会借给他那么多好东西?能建造那么大一座墓穴?做梦呢!”
魏颉和苏羽白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大舜墓穴迷宫乃至正殿内部,那些琳琅满目,镶嵌在墙壁地板上的珍贵宝物是从何而来的了。
出处尽是这座英灵洞!
但现在新的迷惑之处又来了,那便是这名叫做“剑重磨”的白发老者,究竟是何许人也?此间所谓的英灵洞,又为何能够这般不似凡间场所,更像仙界天宫?
一切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朦胧面纱,神秘莫测,难以琢磨透彻。
至少到目前为止,魏颉只掌握了这几个点:
其一是那老者的名姓称谓;
其二是老者的修为少说有天罡境;
其三是老人既然与舜帝姚虞打过交道,那么最少也该活了上千年!
就在魏颉思索整理着关于白发老人信息的时候,名叫剑重磨的千年老者终于被彻底磨灭了耐心,仅存一点点“好脾气”也荡然无存,他蓦然喊出了一嗓子:“烦了,我也不愿再多商量什么了,不要你们那点儿剑意了,你们两个就都给我去死吧,死了干净,一了百了!”
有如言出法随之甚深神通,在洞内上演,霎时间,英灵洞中有风雷大起,充盈全洞的滚滚剑气在老人心意的操控之下,肆无忌惮卷起狂风怒雷,杀意瞬间已攀升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
杀气已如斯骇人,那么剑气的杀力,又该当怎样?
必然有那毁天灭地之能!
白发金袍的老者依旧稳稳地坐在坛上,猛地将双手举过了头顶,袍袖之中有越来越多的浓厚剑气飞速流窜而出。
白金祭坛边沿位置那十八根火把之上的焰气,在吸收了灵力剑气后,幽蓝血红双色火焰极速向上升起不下十丈,便似一十八条绚丽长龙冲天直飞,整体气势端的是盖世无双!
满屋剑气纵横织网,飞剑密集凶猛,已与王阳煦的那招“剑盖万里”不相上下。
一男一女两名剑修,如堕险峻绝伦的巨型剑阵之中,剑道气机摧残身体,速度奇快,威势奇强。
说是命在须臾都不为过!
“苏姐姐,你掩护我,快!”魏颉猝然大叫。
苏羽白依从其言,自己用雪白佩剑抵御杀力剑气的同时,用重华巨剑为红绸年轻人拨开了连绵不断的飞剑攻势,一如在陵墓正殿内,魏颉呵护她不受黄鳞巨龙的突袭伤害。
具备得力搭档的存在和帮忙,这让魏颉有了反击的机会,不至于坐以待毙。
年轻男子剑修以左手血灵剑,朝前倏然递出一式意气剑招孤烟直,瞄准老人胸口处露出来的那个“中门”破绽,白金罡气就此直直掠去。
剑罡前掠之际,魏颉亦施展顶尖轻功幻魔身法,大踏步似流星般往前放猛冲,士气上,绝不输人!
那条青霜神剑之上的“青龙”短时间内拉长至数丈,不为别的,只图以霜刃神通,摧开那白发老者的体魄,一剑将其斩杀,灭掉这洞天里的“剑气主宰”。
挣得那一线生机!
眨眼间,那一袭红绸已在白衣的掩护下奔出了二十余丈,顶着风雷汹涌的乱剑袭杀,以及足可顷刻杀人的重重剑力,魏颉离那名坐在祭坛正中央的金袍老者已愈来愈近。
有希望就此迫近敌手,以手里神剑斩杀那位英灵洞洞主,在“剑阵”围杀之中博出渺茫胜利,最终取走老人性命!
若无白衣苏羽白在旁负责拨当敌人攻势,魏颉就只能用血灵朝天阙来阻挡飞剑,也就没法递送出一剑孤烟直,没办法如此迅速的拉近和那老者之间的差距。
果然男女搭配,杀敌破阵的效率就能大大提高,必定好过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孤“军”奋战。
孤勇者固然有一腔孤勇,却也怎么样都比不上有朋友相助作战之人!
怎料,就在红绸剑修距离火焰祭坛只有十几丈的时候,洞中的盈天剑术刹那间尽数止歇,再无一缕飞剑摧残人身,那些悍戾剑气甚至比他们刚入洞时还要来得“安分守己”。
只见那位身穿金光法袍的白发老者此刻已深深跪拜于地上,朝魏颉袭来的方面而拜,额头死死抵在了祭坛的中央地面,一动也不动,姓剑名重磨的洞主嗓音里有明显的颤抖之音,年纪早已不止千岁了的他,带着些许哭腔,大声喊道:“上古人族剑修首领剑重磨,今日叩见白虎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