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颉自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所住的茅屋居然化为了一片火海。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砖砌墙壁,包括木制门窗都已被烈焰吞噬!
魏颉由于体内有周云纤赠送的宝珠三尺玲珑心,对火焰的免疫力极强,此时心中倒也没有多少恐惧,只是鼻子里闻着滚滚浓烟,颇为不适,眼睛也被熏得有些睁不开罢了。
他深知屋子不会无缘无故起火,定是有人蓄意要谋害自己,心道:“我都已被掌教安排在这痛思崖悔过了,到底是何人如此狠心,仍要置我于死地?”
魏颉咬了咬牙,将一衲禅师赠送的那串定心珠戴在了脖子上,拔出血灵剑,紧紧握在手中,准备一鼓作气冲出草屋。
恍惚里,有两人的对话声从外头传了进来。
魏颉知悉要害自己的人就在屋外,便不急于立即出门。
定心珠有稳定元神的作用,心一定,五感自然变得愈加灵敏了。
侧耳听去,将屋外之人的言语听了个一清二楚:
“都烧这么久了,怎得没有惨叫声传出来?”
魏颉心头一颤,只因这声音他甚是熟悉,正是那个柔阳宗头号弟子,绰号“狂人”的周敬修!
“好哇,果然是那厮!”魏颉暗道,“那家伙在武比的时候败给了我,于是心怀不平,今日纵火来害我!”
外头又有一人的声音响起:
“多半是还没来得及叫,就被活活烧死了!”
这个声音同样不陌生,乃是柔阳宗宗主,道号“龟年子”的周明泓!
“好哇,当真是蛇鼠一窝!”魏颉胸中怒气更炽,“那个姓周的老家伙,我平日里喊他一声‘师伯’,又有什么时候对他不敬了?就因为我打赢了他的徒弟,就这般恶毒的想要取我性命!”
外头。
周敬修哈哈大笑,对站在身边的龟年真人说道:“师父,这‘放火烧屋’一策,实在高明得紧呐!这姓魏的颇有点手段,我们若是直接出手对付他,恐其临死反抗,如今放把火给他烧死在里面……嘿,就算这小子长着翅膀那也是逃不出来了,哈哈,哈哈!”
那个名叫周明泓的中年道士左手提着拂尘,右手慢悠悠地捋动胡须,一脸得意地说道:“就算逃出来又有何妨?有为师在此,他横竖都是个死!”
“师父,你刚才说,这放火烧屋的计策,掌教也有参与?”周敬修问道。
周明泓点了点头,“我将魏颉的逃犯身份告知阳生道长后,道长说那个臭小子是金梁王麾下东方将军举荐过来的,如若直接报官,恐扫了东方将军的面子……嘿嘿,为师我何其聪明?我与掌教真人提议,不妨演上一出‘苦肉计’,骗那个姓魏的浑小子将玉珠相赠与人,遂以此为由,将其罚至后山痛思崖,最后用火烧死!”
听到这儿,周敬修不解地问道:“师父,你怎么料定姓魏的就一定会中计呢?”
周明泓微笑道:“为师早已打探清楚,那姓魏的小子心性良善,平日里与一众师弟的关系极好,加之那日武比,他本可一剑取你性命,但最终仍是收了手,所以我笃定他必然不会见死不救!”
“弟子仍是不太理解那苦肉计是如何用计的,师父能给讲讲么?”
“行,为师这就与你说说。”
龟年子撇了撇嘴,“这计啊,说来也简单,那三个被派去偷玉珠的人,每人都收了掌教一百两黄金。他们潜入心凉湖里去后,先念动‘驱鳄诀’,保证自己绝不会被咬,接着用随身携带的冰锄,在身上戳几个不深不浅的血窟窿,装成受了重伤的模样,最后再编一个足够辛酸、凄惨的故事……如此一来,这计便算是成了!”
“哦,这下弟子懂了!”周敬修拍手道,“这就等于是挖了一个大坑,让姓魏的自己跳下去!”
“不错,正是如此!”龟年子洋洋得意道,“那小子蠢得厉害,果然堕入了计中,将玉珠白白赠送给了外人,掌教也就借着这个由头将他罚至了痛思崖。”
“那两百记皮鞭,也是师父的主意?”
“不是,那是掌教的安排。”周明泓说道,“姓魏的以下犯上,曾在青龙大殿内顶撞过掌教,掌教自然就趁此机会狠狠抽了他两百鞭子。”
“哈哈,妙,妙极!”周敬修顿时乐不可支。
“那个姓魏的今日被烧死在草屋里,我们对外就说是天干物燥、火烛误燃所致,这样就算是保他的那个东方梧桐来了,也决计没话说了!”周明泓眉开眼笑道,“所以为师才会说,此番计策,也有掌教真人的一份功劳!”
正当这对师徒沾沾自喜的时候,那间被烈焰彻底笼罩的茅草屋里,传出了一记雷霆般的咆哮。
“咔嚓”一声——
屋门被踹了开来!
魏颉披穿的衣物都已被火焰烧得不成样子,只是浑身上下的皮肤仍然完好无缺,不见有半点儿损伤。
柔阳宗师徒二人俱是一惊,他们想不到那个姓魏的小子在如此熊熊大火之中,居然还能保全性命!
只见魏颉手持血灵剑,眼神中满满的全是愤慨,双眸几欲喷出火来。
“我杀了你们!”衣衫破烂的年轻人大喝一声,将手里的朝天阙伸入了火中。
施展“引火诀”——
骤然间,一条体态庞大的狰狞火龙疾朝周敬修冲去!
危机关头,周明泓一把将爱徒推开,摧动体内碧泉真气,用手中拂尘抵挡住了那条火龙的攻势。
“敬修,趁此良机亲手宰了那个小子!”周明泓大喊道。
“好!”周敬修听从师父的指令,拔出腰间铁剑,身形闪动,从侧面向魏颉袭去。
魏颉见其来势凶猛,忙停下施为引火诀,火龙失去了牵引,瞬间被龟年子的碧泉真气打得稀散。
就在周明泓消灭眼前火焰的关键时刻,魏颉使出了在崖边学来的那一招剑术“孤烟直”。
一剑,朝前笔直刺出。
意气磅礴——
直奔柔阳宗头号弟子“狂人”周敬修!
“当心!”龟年真人大惊失色,那个“心”字勉强出口,他就亲眼看见一道纯白色的凌厉剑气从爱徒的胸口处堪堪轰入,继而又从其后背轰出!
“敬修——”
随着师父蓦然一声大喊,狂人周敬修猛吐了一大口鲜血,身子僵直,往前摔倒在地。
周明泓竭力挥动一下拂尘,动用了碧泉经第三重境界“上穷碧落下黄泉”,顷刻间,一股青绿、蓝紫双色混合而成的强力真气向魏颉疾冲了过去。
魏颉再次使出意气剑招“孤烟直”,浩荡的纯白剑气成功抵御住了那股威力莫大的碧泉真气。
龟年子借此机会掠至了爱徒的身边,当他发现大弟子周敬修已经胸口洞穿、气绝身亡的时候,心下万分绝望,仰头大喊道:“我的儿啊,你怎么就先我一步走了啊!”
原来周敬修乃是柔阳宗宗主周明泓的私生子,由于巽风宫内有严规,道士不得娶妻,龟年子当年与情妇秘密有了种后,就一直将孩子养在山上,对外则声称,此子乃是孤儿,他出于善心才将其收留了下来。
周敬修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其实从来就待在自己的身边。
巽风宫有柔阳、顺阴两个大宗,但其中公羊重器对柔阳宗更为倚重,若是不出意外,等到阳生道长羽化登天后,下一任的掌教必将是龟年真人。
而周明泓也早就做好了未来把掌教之位传予周敬修的打算——
岂料今日,辛苦栽培了几十年的传人就这么惨死在了这里!
丧子带来的剧痛,令龟年子失去了所有理智,以至于竟会下意识地将周敬修唤作“我儿”。
魏颉听他这么叫,心下登时了然,冷笑一声,大声嘲讽道:“好你个贼道士,这清净修行的巽风宫里,是用来给你养儿子的吗?”
周明泓怀里抱着周敬修的尸身,脸上淌满泪水,他两眼通红,怒视着那个杀死了自己宝贝儿子的罪魁祸首,咬牙切齿地叫道:“我宰了你给我儿子报仇!”
说着便即站立起身,手握那柄拂尘,朝前狂掠而去。
魏颉浑然不惧,亦怒吼道:“老子今日也非要你命不可!”
左手从地上拾起一根木头,再度操纵巨型火龙向前方冲去。
右手把持朝天阙,依旧是那一招“孤烟直”,剑气凛然,疾向龟年子袭去。
赤红色的火龙。
纯白色的剑气。
与周敬修全力轰-泄而出的碧泉真气撞在了一起——
霎时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暗夜里。
火光冲天的茅草屋之前。
两股强横到无法言喻的恐怖势力,就那么死死胶着在了一块儿!
其实魏颉的火龙之中同样蕴含有碧泉真气,但由于修炼时限太短的缘故,真气的储量实在是少得可怜。
若没有“孤烟直”所带来的附加剑气,那条赤红巨龙只怕早就被轰烂了。
龟年真人毕竟身为巽风宫掌教以下的第一人,修为之高不是魏颉这种后生晚辈可以相提并论的。
不多时,魏颉所操控的火龙已有了支撑不住的危旦迹象。
一步。
二步。
三步。
失去了私生爱子的周明泓一步步地向前迫近。
他的脸上露出了狰狞而可怖的“笑容”。
真正的怒极反笑!
现在的他,满脑子里都只有一件事——
杀了眼前这个姓魏的小子,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报仇雪恨!
此时,魏颉做了一件堪称极度疯癫、狂狷的事情——
他居然胆大包天地将那条庞然火龙给撤去了!
失去火龙的力道压制,周明泓如同一匹嗜血饿狼般朝前猛扑而去。
那道连巨松都能轻松摧断的纯白“剑意”根本无法消散强劲至极的碧泉真气,仅仅停顿片刻,中年道士便顺利破开了拦路的剑气,继续往前方疾冲。
没冲几步,这位在巽风宫中地位仅次于公羊掌教的柔阳宗宗主停了下来。
脚步率先停下。
紧接着,一个鲜活无比的大好头颅从其脖颈处掉落,就那样骨碌碌地滚在了地上!
今时今日——
魏颉第一次,跃境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