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岳并没有搭腔,而是让人去找了普通士兵的铁甲和头盔,让太子殿下穿上。
皇朝士兵的甲胄是用铁片做成的,普通士兵的铁甲能够有效防止刀剑的劈砍。
但是这种薄铁甲对于破甲箭、突刺长矛并没有太强的防御。
明岳嘱咐侍卫们好好保护李扩,然后向葛福与马高义说道:“两位将军,准备好了之后就尽快动身去长安吧……按照我预先安排的方法行事即可。”.BIQUGE.biz
说到这里,明岳顿了顿,郑重说道:“事成之后,两位将军的功劳可以称得上中兴功臣。”
马高义咬牙切齿地说道:“先生,我们不求功名利禄,只求将那些狗贼赶尽杀绝。”
明岳微微笑了笑:“那如果皇帝不答应我们诛杀奸佞呢?难不成我们还要弑君吗?”
马高义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在这个世界,皇帝的权力、皇帝的威望,是至高无上的。
即便皇帝害得七八万人惨死,即便皇帝已经穷途末路,在这些残兵败将的心中,皇帝的尊严依然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在大家的心里,这次大败的主要责任还是在赵林甫等奸臣的身上。
正如明岳所说,如果皇帝不答应呢……
明岳没有为难马高义,他静静看着士兵们整理装备,携带干粮,然后开始整队出发。
这支残兵败将队形很混乱,气势很沮丧。
军队原本的编制已经全部没有了,士兵们与自己认识的、熟悉的同袍一起前进,有的三五成群,有的数十人一队,散散乱乱的队伍在官道上拉得很长。
队伍中有一些车辆,上面装着箭矢和粮草,是这数千人赖以活命的补给。
洛雪靠在一辆大车上,脸色苍白,神情疲惫。
当明岳走过来的时候,洛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但紧跟着洛雪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明岳叹了口气,将女孩小手中攥着的算筹拿了下来。
“别算了!”明岳正色说道:“再算下去,你的小命就快保不住了。”
说着,明岳轻轻用手在洛雪的背后拍着,帮助她调息理气。
洛雪苦涩的一笑:“占卜这种关系着千万人命运的大事,对我来说还是太吃力了。”
窥探天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清河洛家的天算师大多数都比较短寿,活过五十岁的便已经算是高寿了。
洛雪拿着算筹不断地推算明岳的计划,不但要调动她的心智,更会伤及她本身的元气。
如果再不停地推算下去,洛雪的身体就要垮了。
明岳不放心洛雪一个人呆在大车上,他干脆找了匹骡子,让洛雪骑在骡子上,自己牵着马缓缓前进。
骡子不算高大,洛雪骑在上面并不显眼。
这数千人的队伍看似缓慢、实则迅速地在道路上前进,朝着六十里外的长安城前进。
以士兵们匀速前进的速度,一个时辰能走十五里。
再加上休息和用饭,当士兵们步行抵达长安城的时候,已经是丑时一刻了。
凌晨时分的天色很黑暗。
但今晚的长安,注定是个不眠午夜。
无数百姓和士绅正在拼命朝着城外逃跑,城门兵拦也拦不住,干脆就加入了逃亡的队伍。
城头上的士兵无法阻止百姓逃亡,也就只好勉强维持着秩序,将一些抢劫和闹事的人抓起来,推到城头斩首示众。
葛福和马高义的这数千残兵朝着这边前进,城头上的守军很快就看到了。
几千人的队伍,拿着火把夜行,声势颇为惊人。
由于这支残兵已经没有多少旗帜了,守军以为是叛军打过来了,顿时惊慌失措。
为了防止敌人进城,把守城门的都尉亲手砍断了系着千斤闸的麻绳。
麻绳不是一根,而是十几根手臂粗细的麻绳,悬挂着长安城北门最后的防御:一道八千多斤的铁闸。
城门尉拿着斧头砍了数十下,终于将麻绳全部砍断。
铁闸带着一股锐风落了下去。
城门洞里传来轰然巨响,来不及躲闪的倒霉鬼被铁闸压得血肉横飞。
城门尉擦了擦冷汗,又命令士兵们准备弓弩。
士兵们战战兢兢地看着不断靠近的队伍,发现对方穿着的衣甲,都是唐军的装束。
而且这数千人没有拿起兵器,而是缓慢走着。
火光和灯光下,有人认出了自己的同袍、邻居、亲戚。
一时间,城上城下到处是呼喊声、哭叫声。
城门尉大感头疼,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种复杂的情况。
好在城外的军队很快派人过来接洽了。
葛福与马高义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腰牌,在城墙下出示了自己的令箭、公文。
城门尉在高处勉强辨认着,看不真切,但又没有胆量去近处查看。
城门尉一边让那支军队等着,一边紧急派人前往宰相府和兵部报讯。
长安城内一片混乱,外城出现大批的逃亡,而内城、尤其是皇城,还算安静。
毕竟,内城有五千禁军守着,居住的人是达官贵族,人数并不算太多。
城门兵将消息送到宰相府之后,赵林甫不禁大喜。
皇帝即将“西巡”,身边可用的兵马只有五千,实在是太少了。
这支忽然出现的残兵,稍微整顿一下,便可堪大用。
但生性多疑的赵林甫不肯轻信他人。
赵林甫让人去请那支残兵的领军之人,并严肃要求不准带兵器、不准带随从。
匆匆来到宰相府,葛福与马高义根本不害怕赵林甫的盘问。
因为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从潼关的一败涂地,到辎重船的逆流而上,再到延川渡口的登陆,夜间的艰难行军——葛福与马高义所说的一切都是实话。
只是在介绍情况的时候,两位将军没有提及明岳,也没有提及太子殿下。
赵林甫作为整个朝廷具体事务的主管官员,他手中有着各方送来的军报。
所以赵林甫知道,这两个衣甲残破的将军,没说假话。
但即便如此,依然无法打消赵林甫心中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