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江以北的徐州,因为战乱的原因,路边的田地已经荒芜了许多。
在通往范阳的官道上,一队打着燕军旗号的辎重队,正慢慢的朝着北方前进。
辎重队里面有许多大车,车子的痕迹很深,说明车上装着金银或者粮食一类的重物。
这样的车队,每过几天就有一拨。
安旭山带着手下造反,他的心,却在范阳。
自从安旭山起兵以来,叛军上上下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万一失败了,范阳军还是要有条退路的。
叛军每到一处,都会纵兵大掠,将当地州县的财物洗劫一空。
这几个月来,一队队士兵和大车,将掠夺来的财物送往范阳。
这次负责押运车队的,是范阳军中新提拔的一位将军,叫做严玉山,是严松的远房亲戚。
因为范阳军的地盘迅速扩大,类似严玉山这样的“将军”,也是被大量提拔起来。
严玉山几乎没有领军作战的经验,这次押运辎重,是他成为将军之后的第一个任务。
虽然严玉山尽量鼓励士兵振奋精神,但士兵们始终是懒洋洋的。
这只是一次例行运输辎重的任务,而且是行走在范阳军后方的腹地,所以不少士兵都脱了铠甲,靠在大车上打瞌睡。
严玉山的心里却始终有些紧张。
这个月,辎重队已经有两次被劫的案件了。
如今范阳的各个仓库里堆满了金银珠宝,辎重队被劫一两次并没有引起安庆东的注意。
但作为押运者的严玉山战战兢兢,不想自己刚刚当上将军,职业生涯就被蒙上污点。
也许是因为心理原因,严玉山行进在官道上,总有一种被人注视的心悸感。
——在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一群身形健壮魁梧的汉子,正远远盯着严玉山。
为首的燕赵裸着半边身子,一条布袍披在身上,露出浓密的胸毛。
燕赵提着刀望着远方,他喃喃说道:“这帮家伙,怎么来得这么慢?”
张烨嘿嘿冷笑:“该来的总要来的,我的大刀已经等不及要开荤了。”
这时,一个身手敏捷的武者从大树上爬了下来:“将军,那些狗贼已经进入包围圈了!”
“你个混小子,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将军!”张烨笑骂道:“现在我们都是山贼!走,杀贼去!”
众人翻个白眼,只觉得张烨这话说的好生别扭。
武者们提着刀剑、铜棍,乃至最原始的木棒,从树林中缓缓走了出来。
叛军的辎重队还在远处。
远远望去,依稀可以看到,那些笨重的车辆在官道上延绵不绝。
为了伪装成马贼,燕赵和张烨等人牵着牵着马缓步前进,但没有急着上马。
对于武者来说,不骑马,反而更快更猛更灵活。
众人神态轻松的边走边聊,那闲适的模样,不像是去打劫,倒像是去踏青游春。
范阳军的辎重队也看到了这伙来者不善的“马贼”。
在严玉山的命令下,车队已经停了下来。
气急败坏的叫喊声中,一些范阳军的士兵手忙脚乱的披上铠甲,匆向车队前方靠拢,准备列阵迎敌。
这一队辎重兵有三百多人,其中一半都是严玉山的“本部兵马”。
严玉山以前只是个校尉,手下的兵,也就一百多人罢了。
剩下的,则是临时征召来的辅兵。
严玉山拿着马鞭,抽打着手下的士兵,让他们赶紧列阵。
因为这次运送的物资并不多,也谈不上特别贵重。
但是马贼既然来了,多半是要杀人灭口的。
士兵们狼狈不堪的来到车队前面,有的人没来得及穿铠甲,还有的甚至拿着一张空空的弓箭,忘记了带箭壶出来。
严玉山骑在马上看着那些马贼,心里充满了疑惑。
官道上比较空旷,景物一览无遗。
拦在前面的人只有十几个人,稀稀拉拉一字排开。
他们没有旗帜,也没有统一的服装,兵器五花八门。
看起来,这就是一群打劫为生的马贼没错。
可是,如果对方真的是马贼,为什么不上马?
而且对方的人数怎么少,为什么要来抢劫三百人的辎重队?
一个老卒在严玉山身边不屑的说道:“将军,这些马贼就像是蝗虫苍蝇,多半是想拦着我们要点买路钱罢了。”
严玉山不解的问道:“那我们要是不给怎么办?”
“不给的话就会搔扰我们呗,”老卒耸耸肩说道:“半夜里在我们营地边上偷鸡摸狗,或者朝我们的队伍胡乱放箭,总之让我们不得安宁就是了。”
严玉山恍然大悟,心中紧张的情绪顿时缓解了许多。
心情放松下来,严玉山开始嘀咕着各种兵法的口诀,还让人击鼓。
那个老卒被严玉山弄得哭笑不得,他低声说道:“将军,派人上去交涉一下,给几十两银子便是了。”
严玉山点点头,他拿了个钱袋递给两个士兵,让他们上前交涉。
两个叛军士兵拿着钱袋朝燕赵和张烨等人走去。
然而没等士兵们将钱袋递过去,燕赵手起刀落,一刀将两个士兵全都砍死。
严玉山心头巨震,只觉得事情非常棘手了。
这些马贼一上来就杀人,与老卒说的只是图财,完全天差地别。
辎重队里的范阳军士兵也慌了。
范阳军的主力都在洛城驻扎,这些负责运输辎重的叛军士兵大多数没有经历过战争,顿时乱成一团。
燕赵随手甩掉刀刃上的血渍,其他十几个武者脸上纷纷露出残酷的笑容。
严玉山拿着马鞭,疯狂抽打着手下的那些新兵蛋子,让他们将长矛一支支的竖起来,列成一个小小的枪阵。
看对方狠辣的手段,保住辎重的事情严玉山已经不考虑了,只希望能够在厮杀中求得一条性命。
简单布阵之后,严玉山又大声喊道:“你们这些马贼给我听着!这里是范阳军的辎重队,你们不要自寻死路,否则的话,回头燕王的大军必然将你们这些马贼碾成齑粉!”
回答严玉山的,是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